快步走出机场，嘈杂的人声如同潮水般褪去，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湿润气息
走近一辆样式普通的黑色商务车，陈悦凝拉开后车门，看爱茵薇尔做进去后伸手关上，再到后备箱放好行李。一切做完后，她回头望了一眼偌大的机场，这才上了车
坐上驾驶位，陈悦凝熟练地连接好手机调出车载音乐，驱车行驶起来。爱茵薇尔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翻阅文件，而是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养神，修长的指尖无规律地点着软垫
星灵是【洞察】的缘故，即使不刻意观察，通过车内的后视镜，陈悦凝也能清楚地看到爱茵薇尔没有墨镜遮掩的眼角附近，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像是白纸上的污渍一样显眼
于是陈悦凝特意选了一首曲调缓和的音乐，并放慢了开车的速度。爱茵薇尔的生活习惯她有所了解，在学院里的时候，对方很少会出现这般疲惫的姿态，经常是一副凡事尽在掌握中的淡定模样
陈悦凝当然明白，京华市的任务并不简单，学院甚至不惜调用了大部分驻守在华夏的力量，以此来掩盖在江城的动作。而爱茵薇尔作为此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一定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在一个红灯亮起的十字路口，陈悦凝停车等待着，她略微打开了几分车窗，下午时分的阳光有些燥热，但好在吹过的微风带来了些许清凉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的烦闷气息也散去了许多
陈悦凝嘴里嚼着西瓜味的口香糖提神，纤细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无声地敲打着方向盘，音乐结束的时候车内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却又立马被爱茵薇尔的话语所打破
“陈悦凝，洛临辰的情况怎么样了？”
“如果您问的是身体上的话，他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您问的是其他方面……”陈悦凝顿了顿，接着说道
“就在昨晚，他接受了邀请，同意加入白夜了，音频也已经保存下来上传至学院的档案库”
“如此甚好”
爱茵薇尔这样说道，可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的高兴，平淡的仿佛在面对一件普通的小事
“那教授您准备什么时候带洛临辰前往学院？”
陈悦凝建议道，“我们已经在江城拖了太久了，目前的局势可不算安全，既然洛临辰已经同意，我觉得还是尽快行动比较好，以免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么……”爱茵薇尔轻声念叨着，而后又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洛临辰在下周是不是还有个同学聚会？”
陈悦凝听到后一愣，她没想到爱茵薇尔会突然问这么一出，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回道，“您没记错，下周五是江阳中学的成人礼，晚上他们班的同学约好了在城西的时代广场聚餐，洛临辰到时候也会去”
“那就那天晚上吧”爱茵薇尔说道，“遗忘才是真正的离别，人若是要离开一个位置，也该和遇到过的那些人好好告别，这样才不算白来一遭”
“如果没有人埋在这里，你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爱茵薇尔侧头看向窗外，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有点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但这时候陈悦凝也来不及仔细回想，她只是缓声说道，“好，我会通知洛临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的”
“不用了，这件事让我去办”爱茵薇尔说道，“在带洛临辰离开之前，有些事情还需要和他现在的校方做好交涉”
“我正好趁此机会，亲自去见见他”
“我知道了”
等待许久的红灯终于散去，盈翠的绿灯闪亮，引擎启动的声音随之响起，陈悦凝关上了车窗，踩下油门继续行驶着
“陈悦凝，你昨天整理的那个报告我看了，按照你的描述，那个自称为浮士德的人，不仅踏入了领域级，还掌握着炼金武器，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是个相当危险的存在”
“而且不只是他，他背后所属的组织也很危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丝毫没有遵循规则的自觉。自学院建立以来的历史里，还从来没有哪方势力，敢这样正面挑衅白夜的威严”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了学院本部，执行部对此很是重视，已经联系了江城本地以及附近几个城市的正式专员，很快就会成立调查小组，专门对此展开调查”
“后续可能会有人来找你确认报告上的事情，你如实回答即可，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这件事上，你还算是带来第一手情报的功臣”
爱茵薇尔平静的声音里莫名带着令人心安的感觉，陈悦凝听完后缓缓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表过多的看法，调查一个背景莫测的神秘组织这种事情，显然与她这种在校生没什么关系
“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爱茵薇尔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认真了许多
“你说洛临辰短暂的恢复了星灵，是真的么？”
感受到爱茵薇尔严肃的状态，陈悦凝下意识地心里一动，她抬眸看向后视镜，发现爱茵薇尔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通过镜子交汇在一起，那双浅色的眼眸此时在微微发亮，像是某种名贵的琥珀
陈悦凝很快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前方的道路，她出声说道，“是真的，如果不是洛临辰当时恢复了星灵，估计教授您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诙谐的话语并没有缓和气氛，爱茵薇尔的表情反而变得愈发凝重起来，“洛临辰是如何做到的？”
“星纹是灵异者与星灵沟通的媒介，就像是用来开门的钥匙一样，如果你没有钥匙，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到回应。而洛临辰离开洛家的时候便被剥离了星纹，按照原理来说，他是绝对无法获得灵力的”
“一个失去星纹的人能够使用星灵，据我所知，在星灵学的发展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但这确实在我眼前发生了，教授”陈悦凝同样认真地说道
“您曾经告诉过我，星灵的觉醒来源于人自身的意念，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在那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洛临辰过于执着的意念得到了星灵的回应，引发了第二次觉醒，所以短暂了恢复了星纹，而在危机解除后，他的精神放松下来，力量也就随之消散了”
爱茵薇尔听完后认真地思考着，陈悦凝的看法不无道理。哪怕人类对星灵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上千年，可仍没彻底弄清，而科学的进步总是建立在探索新事物的基础之上，也许对她而言，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片刻过后，爱茵薇尔做出了判断，“陈悦凝，你思考的角度很特别，从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但缺少了实践的证明，我们还不能把这当作最终结论”
“等回到学院以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校长，洛临辰的存在对于灵研部来说很重要，他身上有着太多有关星灵的谜团，如果我们能将其完全弄清，势必能将学院的星灵学研究向前推进一大步”
“希望如此”
陈悦凝说着按了一下喇叭，提醒着旁边变道不打转向灯的车辆，在心底默默吐槽着江城的交通，这些司机都这么彪悍的吗？
“陈悦凝，在现场看过了领域级的力量，有没有什么感受？”爱茵薇尔又问道
领域级的力量么？陈悦凝闻言回想着，昨晚洛临辰那明亮如火的银色眼眸又浮现在眼前，带着无法抵御的窒息感，像是化成人形的怪物，令她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畏惧的情绪
“很强”陈悦凝顿了几秒，又接着补充道，“不是一般的强”
“虽然学院里也有领域级的学生，但平常受到禁制的影响，你们很难直观地感受到，这次的经历对你而言，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体验”爱茵薇尔的声音有了淡淡的笑意
“更别说洛临辰的星灵也很优秀，如果只看序列编号的话，他是最接近校长的人，若是细心培养，往后的前途大有可为”
这句话好像隐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深意，陈悦凝漆黑的瞳孔微缩，语气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难怪学院对他这么重视”
“这般优异的人才，学院当然会重视，如果不是洛临辰的身份太过特殊，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太多，学院也不必花费这么多代价”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爱茵薇尔轻呼出一口气
“早在八年之前，我第一次见到洛临辰的时候，我就有所预感，洛家的天地装不下他，他们打磨不好洛临辰这块宝玉，他以后一定会来到白夜，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
“因为只有白夜，才是这世界上最适合怪物的地方”爱茵薇尔平静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波澜，些许锋锐之气浮现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命中注定？没想到还会相信这种说法”陈悦凝有些惊讶地说道，“毕竟学院里都说机械部总长脾气感性，而您则完全相反，代表着绝对的理性”
“换做是以前，我是不会相信的”爱茵薇尔说道，“世间万物的本质我认为都可以用科学原理分析出来，但也确实存在一些事情，你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理论去推断，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仔细想想，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爱茵薇尔脸庞微微绷紧，缓声说道
“八年前，了无音信许久的洛临辰突然现身，被洛家找到，而我当时又恰好在华夏，因为星灵觉醒一事有所联系，洛临辰也借此进入了学院的视野”
“而三年前，临近上届联合大会召开之际，京华市却突然发生了叛乱的夏台事件，埋下了联盟动乱的导火索，夏科院与世家之间的矛盾积重难返，间接导致洛临辰在一年后离开洛家，从而退出了联盟的台面”
“如今时机正好，学院想要将他收入麾下，却又突然冒出来一个黑羊组织，将联盟的视线吸引到了江城，让学院不得不额外耗费精力分神处理，而在我们处理好这些认为万事俱备的时候，又有一方新的神秘势力出现，为我们送来了一场东风”
“这么看来，好像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仿佛……有人在暗中筹备了数十年之久，为的就是让洛临辰加入白夜学院，或者说，要让他亲身参与那场宏大的战争”
爱茵薇尔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语气严肃的缘故，还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清冷感，像是秋天的雨顺着屋檐流落而下
陈悦凝闻言一怔，嘴里咀嚼口香糖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唇齿间西瓜味的甘甜仍在，她却感到心底生出一股恶寒，让她的上身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昨晚发生的景象又在脑海里浮现，就像浮士德说的那样，仿佛这一切真的是一场盛大的剧目，而洛临辰就是那既定的主人公，有人在幕后使出千方百计想要改变他的人声轨迹，为的就是让他回到那条既定的道路，从而达到……最终的结局
“那这么说，学院岂不是着了他人的道？”陈悦凝问道，“教授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肯定是先将洛临辰带回学院，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
爱茵薇尔严肃地说道，“就算这一切真是被某人安排好的，学院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无论幕后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学院都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自学院成立的历史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在学院的手里占到过便宜”爱茵薇尔冷漠的声音透露出一丝鲜明的狠绝，“想把白夜当作枪使，得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窗外忽地响起一声刺耳的鸣笛，好像是两辆车的车主起了争执。陈悦凝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找了个空闲的位置停下车辆，侧头对着爱茵薇尔说道，“教授，我们到江庭酒店了”
爱茵薇尔点头示意，陈悦凝侧身下车，帮忙打开后车门，然后走向后备箱拿出行李箱。一切做完后陈悦凝锁上车辆，准备迈步离开，却发现爱茵薇尔还站在原地
“教授，怎么了？”陈悦凝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看向爱茵薇尔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爱茵薇尔抬头看向上方，广阔辽远的天空一碧如洗，漂亮得像是一幅湛蓝色的画卷缓缓铺开，星星点点的洁白云朵漂浮其中，恍若流苏点缀。目光望长放短，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明净通透
“南方的城市就是不一样啊，江城的空气，倒是比京华市清新了不少”
话音刚落，爱茵薇尔收回视线，先一步向着前方装修豪华的江庭酒店走去，步伐不再有半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