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府，夜晚。
“吱呀”一声门开了。
萧寒刚进门，便看见了端坐在一侧的百里江城。
中年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淡然道，“小寒，你来了啊。”
“！”萧寒动作一顿，疑惑道，“师父，你知道我今夜要前来？”
“是，”百里江城捋了捋胡子，解释道，“今日上午，洛兄特意告知，你定会为了一桩旧事寻我。他拜托的郑重，我虽然奇怪，但还是应了。”
“……”萧寒心一滞，他掩住心里的钝痛，问道，“洛……洛师父他知道是什么旧事吗？”
“他不知，”百里江城摇摇头，“只说是家中小女顽皮，硬求着他前来私下嘱托。”
“不过，这也是奇怪之处，瑶瑶在这里住了这么多时日，向来温柔知礼，估计是那老狐狸故弄玄虚罢了。”
“……”萧寒狼狈地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他没想到她当日那般伤心，却还为他做到了这般地步！
“所以，小寒啊，为师真的有点好奇，你想问我什么旧事？”百里江城看着小徒弟不太自然的神色，难得诧异。
“我……”萧寒语气涩然，他想到中午看到的那一封封长信，上面写的满是是爹娘和师兄调查的当年真相。
无一处不是在告诉他，这么多年，他恨错了人，甚至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彻底毁了百里嫣然。
萧寒闭了闭眼，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一字一句的坦白了这么多年的仇恨。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百里江城脸上放松的神色变得冷凝，他面容复杂，艰难地消化完一切后，终于长叹了了一口气。
他苦笑道，“小寒，你竟怀疑我是杀害师姐师兄的凶手吗？”
“当年，我家破人亡，从皇城流落到武林时，是你爹娘救了我，他们带着我一起游历，手把手教我习武。”
“我们三人早已结拜，行侠仗义多年早已如同亲人一般。我百里江城一生坦荡，受他们如此大恩，又怎会恩将仇报，将刀剑对准自己的挚友呢？”
“因为……那日……”萧寒声音发涩，他艰难地吐露出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我亲眼看到了娘亲被他虐杀，而那人长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百里江城瞬间起身，他神色冷肃，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小寒，你见过凶手？”
“是，”萧寒垂眸，从袖口拿出怀里的信，递给眼前人后，又慢慢地解释清了原委。
“他们说，凶手另有其人，瑶……瑶瑶让我直接来问你，所以，师父，你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吗？”
“我……和我相貌如出一辙，对我恨意深重的唯有一人……”百里江城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到头来，还是我害了他们……”
萧寒捏紧了拳头，默默地盯着他，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坚持这么多年的仇恨，终于有了彻底真相大白的时日。
“我本名为江宸，宝字头的宸，”百里江城痛苦地捂住脸，声音哽咽，“我出生于皇朝的江家，那人名为江良，是我的庶弟。”
“江家曾显赫一时，到我祖父那一代便日渐没落，我父亲更是沉迷酒色，声色犬马。”
“他和我的母亲因为联姻捆绑，江良的生母月姨娘出生寒微，是他生生抢回来的。”
“我母亲怜悯，两人情同姐妹，后来江良出生，因为和我宛如双生，我们便从小一起长大。”
“他五岁时，早已失宠的月姨娘遇到了曾经的未婚夫，两人互诉衷肠，决定逃离江府。我母亲私下相帮，没曾想消失走漏，两人被父亲生生打死。”
“后来，由于父亲挑唆，江良误认为我母亲是故意找人坏月姨娘名节，造成他生母惨死，他怀恨在心，便偷偷给府中所有人下了毒药。”
“幸而发现的早，无人伤亡。此事过后，父亲震怒，本想把江良直接打死，但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才将他划出族谱，赶出家门……”
“……”萧寒仔细听他说完，和信中的调查结果基本一致，只平添了细节，尤其是江良的仇恨缘由。
“如今看来，”百里江城闭了闭眼，“我十五岁那年，江家惨遭土匪屠戮，母亲身死，多半也是因为他投身了魔教……”
“我是当年唯一的幸存人，他不除不罢休，可我和萧韵二人一起游历，他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后来，萧师妹和叶师兄创造了紫霄剑法，我们三人的武功愈发精进，他迟迟找不到机会，便一直蛰伏，直到……”
“直到娘亲怀孕，与父亲一起决定在陵城定居，师父您也独自远走……”萧寒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他们成婚后一年，我途径百花门，便遇到了含霜，那时候我们还常有通信，”百里江城眼角的泪流了下来。
“直到你出生后，含霜的身体渐渐不好，我带她四处寻医，那一年我和她去了雪山，路途遥远，也彻底和萧师妹断了联系……”
“所以……江良监视到你们失去来往后，便起了假冒师父你夺取紫霄剑法的心思……”萧寒喉咙泛起腥甜。
“那一日，他装作是你前来，我父母毫无防备，直到喝下那杯带着强烈迷药的茶水时才察觉，可为时已晚。”
“是，”百里江城失声痛哭，“是我的错，小寒你把我当仇人也没什么错处，若不是因为我，萧师妹叶师兄又何至于遭此横祸……”
“可恨我无能，这么多年竟一直没联想到他身上，让凶手一直逍遥到如今……”
“他死了，被我杀了，”萧寒漠然道。他拿出当年从尸身上摸下来的玉佩，递到百里江城眼前。
“这就是江良的玉佩！这是月姨娘的遗物，和我母亲的是一对，”百里江城面色复杂。
“可，小寒你是如何阴差阳错地报了仇？”
“……”萧寒简单地解释了当日的经过。
他开口道，“我爹说，江良面容尽毁，很可能便是修了魔功，或者是紫霄剑法逆转。”
“是，当年他们二人创建功法时和我商讨过这事，”百里江城手开始颤抖。
他苦笑道，“只是我不知他竟恨我至此，杀我全家还不过，竟为了报仇杀人夺宝不成后，又把你精心培育成了复仇工具。”
“这般天衣无缝的计划，若不是小寒你看破，我百里江城江将再一次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