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曼攥紧了登山杖,杖尖刺入湿润的泥土时,带出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叶的怪味。她侧头看了眼身后两人,林夏正用手帕捂着口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五十斤的登山包压得她肩膀微微下沉。
而老周则紧盯着手腕上的指南针,指针像疯了似的在表盘里打转,发出细碎的嗡鸣。
“别管指南针了,”卡曼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前方雾气弥漫的密林:“从踏入山脚开始,电子设备就失灵了,这地方不对劲。”
她们本是冲着擂鼓山的徒步路线来的,却没料到刚走了不到三小时,周遭的景象就彻底变了。
原本清晰的山道被疯长的藤蔓覆盖,那些藤蔓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倒刺,触碰时会渗出粘稠的汁液,散发出类似杏仁的甜腥味——那是剧毒的信号。
“嘶……”
林夏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
她的指尖刚碰到一根垂落的藤蔓,皮肤瞬间泛起红肿的疹子,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蛰过。
“别动!”
卡曼立刻从背包侧袋掏出一瓶驱虫喷雾,对着她的手指喷了两下。
“这是变异的断肠藤,汁液有腐蚀性,千万别碰裸露的皮肤。”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翻出防刺手套和护臂。
“都戴上,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卡曼心中暗惊,得亏她接受过足够的冒险经验。
特别是国家地理这样的科教节目。
所以她能识得很多危险。
不至于像一个小白一样,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老周已经戴上了手套,正用砍刀小心翼翼地劈开挡路的藤蔓。
刀刃落下时,藤蔓断裂的截面竟流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滋滋作响,将泥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哪是登山。”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简直是闯龙潭虎穴。”
话音刚落,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落叶层上快速移动。
卡曼立刻示意他们停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缓缓举起望远镜,镜头穿过雾气,捕捉到一抹一闪而过的黑影——那东西体型像狼,却长着三只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绿的光,正伏在树干后,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三眼的狼。”
卡曼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管怎么说那玩意像狼,应该也有狼的一些特性,这种异兽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现在却是出现在眼前了。
“它们嗅觉可能极其灵敏,而且还可能是群居的,我们被盯上了。”
老周立刻握紧了砍刀,手心沁出冷汗:“那怎么办?硬拼?”
“不行,”卡曼摇头,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再怎么异常,也是畜生,它们可能会怕火,而且这附近的地形……你看那边的陡坡,上面全是碎石,那是天然的陷阱。”
她指向左前方一处倾斜的山坡。
“我们退到那里,用登山绳固定位置,制造落石阻挡它们,趁机绕路走。”
她们刚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的藤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逼近。
卡曼猛地回头,只见七八只三眼诡狼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它们的利爪在地面上刨出深深的沟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在地上腐蚀出点点黑斑。
“跑!”
卡曼低喝一声,率先朝着陡坡的方向冲去。
林夏紧随其后,背包的重量让她有些踉跄,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敢放慢脚步。
老周断后,一边跑一边将背包里的驱虫粉撒向地面,刺鼻的气味暂时逼退了追得最近的几只诡狼。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陡坡前时,林夏突然脚下一软,身体猛地向下坠去——她踩中了一个被落叶掩盖的陷阱!
那是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深坑,坑底布满了尖锐的木刺,顶端用藤蔓和枯枝巧妙伪装,若非她踩中触发机关的藤蔓,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小心!”
卡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背包带,老周也立刻回身帮忙,两人合力将她从坑边拉了上来。
林夏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看着坑底闪烁着寒光的木刺,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而此时,三眼诡狼已经追了上来,最前面的那只猛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朝卡曼扑来。
卡曼侧身躲过,同时从背包里掏出打火石和一小捆浸了煤油的火把,擦燃后猛地掷向狼群。
火焰瞬间燃起,发出噼啪的声响,诡狼们果然被火光震慑,暂时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焦躁地踱步。
“就是现在!”
卡曼抓住机会,示意老周砍断一根粗壮的藤蔓。
藤蔓断裂的瞬间,陡坡上的碎石失去支撑,哗啦啦地滚落下来,形成一道暂时的屏障。
她们趁着狼群被落石阻挡的间隙,连滚带爬地冲下陡坡,朝着更深的密林逃去。
雾气越来越浓,周围的光线暗得像黄昏。卡曼回头望去,诡狼的咆哮声渐渐远去,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前方的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座模糊的轮廓,那是擂鼓山的主峰,而传说中青铜仙殿的秘境入口,就在主峰之巅下面的多音壁下。
“休息五分钟,”卡曼靠在一棵大树上,剧烈地喘息着:“检查装备和水源,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危险。”
林夏揉着被背包勒得生疼的肩膀,看着手腕上已经彻底失灵的手表,突然意识到,他们或许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密林深处,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仿佛在为闯入者敲响丧钟。
而他们的脚下,青紫色的藤蔓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如同秘境伸出的触手,将他们一步步拖向未知的深渊。
卡曼的靴底沾满了暗红色的汁液,每一步踩在落叶上都发出黏腻的声响。
身后的老周和林夏已经气喘吁吁,五十斤的背包像座小山压在背上,而更沉重的恐惧,正从四面八方的浓雾里渗出来,缠得人喘不过气。
“卡曼姐,前面那片花丛……不对劲。”
林夏的声音发颤,指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一片血色花海。
那些花层层叠叠,花瓣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花蕊里竟隐约有细碎的牙齿在蠕动,空气中飘着甜腻的血腥味。
卡曼刚想让他们绕开,老周脚下突然一滑,半个身子摔进了花丛边缘。
那些看似柔软的花瓣瞬间绷紧,像无数条猩红的舌头卷了过来,死死缠住他的小腿。
老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卡曼看清了——花瓣尖端的细刺正在刺入皮肤,吸食着他的血液,而那些“牙齿”正啃噬着他的裤腿,发出磨牙般的轻响。
“是血藤花!成精的食人植物!这世上竟然真有这种植物!”
卡曼嘶吼着扑过去,挥起砍刀劈向花丛。刀刃砍在花瓣上,竟像砍在皮革上一样费力,那些花被劈开后,截面处涌出更多粘稠的汁液,带着浓烈的腥甜味,反而引得周围的花丛更加亢奋地扭动起来。
她连砍数刀,终于斩断缠在老周腿上的花瓣,拉着人连滚带爬地退出来时,老周的小腿已经血肉模糊,伤口处的血液正以诡异的速度变得乌黑。
还没等他们处理伤口,密林深处传来熟悉的狼嚎。
三只三眼诡狼从雾气里钻出来,绿幽幽的瞳孔锁定了他们,其中一只的嘴角还挂着暗红色的碎肉。
卡曼心里一沉——这几只比之前遇到的体型更大,额间的第三只眼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林夏,带老周先走!”
卡曼将砍刀塞给林夏,自己反手从背包侧袋抽出了那柄缠着布条的长剑。
布条落地的瞬间,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幽蓝的光泽,鳞片般的纹路在剑身上流转——这是她压箱底的腾蛇剑。
剑光闪过,最前面的诡狼应声倒地,脖颈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剩下的两只更加狂暴,一左一右扑了上来。
卡曼侧身避开左边的利爪,腾蛇剑顺势横斩,剑气竟逼得右边的诡狼连连后退。
她趁机拉起老周,却发现这人脸色青黑,嘴唇发紫,显然中了血藤花的剧毒,已经说不出话了。
“快走!”
卡曼将老周推给林夏,自己持剑挡住追来的诡狼。
剑光与利爪碰撞的脆响中,她突然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抬头一看,只见天边黑压压一片乌云正快速逼近——那是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的蚂蚁,翅膀闪着金属光泽,所过之处,树干上的苔藓都被啃噬得一干二净。
“是飞翼食人蚁!”
又是一种明明已经绝种的生物。
卡曼的心脏像是被攥紧了。
“往密林深处跑!它们怕阴暗的地方!”
三人拼命往树林最密的地方冲,食人蚁的嗡鸣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卡曼时不时回头挥剑,剑气扫过之处,蚁群会出现短暂的混乱,但很快又重新聚拢。
老周的体力越来越不支,脚步踉跄着撞在一棵树上,林夏刚想扶他,却见他突然张大嘴巴,无数只食人蚁从他的口鼻里爬出来,瞬间覆盖了他的脸。
“啊——!”
林夏发出惊恐的尖叫,卡曼回头时,只看到老周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短短几秒就变成了一具空壳。
而更多的食人蚁正顺着树干爬向林夏,她吓得转身就跑,却没注意前方的地面突然凹陷,整个人掉进了一个被藤蔓掩盖的深坑,坑底传来她短促的惨叫,随即被蚁群的嗡鸣声吞没。
卡曼目眦欲裂,却没时间悲痛。
食人蚁已经追到身后,她只能咬着牙往前冲,腾蛇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剑幕,勉强阻挡着蚁群的进攻。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的树木突然变得整齐划一,每一棵都长得一模一样,雾气也浓得化不开,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跑,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迷宫。
卡曼的体力渐渐透支,背包早就不知所踪,只有腾蛇剑还紧紧握在手里。
她靠着一棵树干喘息,看着周围一模一样的树木和雾气,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食人蚁的嗡鸣声消失了,诡狼的嚎叫声也听不见,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她试着往不同的方向走,用剑在树上做标记,却发现所有的标记都诡异地出现在了同一棵树上。
腾蛇剑的幽蓝光晕越来越暗,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伤口的疼痛和体力的透支让他眼前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片浓雾。
脚下突然变得开阔,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终于走出了迷宫,站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坡上,擂鼓山的主峰在远处若隐若现。
卡曼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想喊老周和林夏的名字,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山坡和迷宫入口处翻滚的浓雾。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腾蛇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身上的幽蓝光泽彻底熄灭。
卡曼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双手,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活下来了,却把所有人都留在了那片如同鬼门关的密林里。
远处的主峰顶端,隐约有青铜色的光芒闪过,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侥幸逃生。
卡曼知道,这还不是结束,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卡曼跪在擂鼓山主峰的边缘,掌心被粗糙的岩石磨出火辣辣的疼。
山风卷着雾气掠过耳畔,带着青铜仙殿特有的、混杂着锈蚀与檀香的诡异气息。
她低头看向脚下,云雾在深渊中翻涌,隐约能看到下方数十米处有一圈环形的岩壁,那就是传说中的多音壁——而青铜仙殿的入口,就在深渊底部的多音壁内侧。
背包里的绳索只剩下最后一捆,标签上标注的长度是百米,但谁也说不清这被秘境扭曲的空间里,实际距离会被拉长多少。卡曼摸了摸绳结,指腹触到磨损的纤维,心脏跟着抽紧。
身后的来路早已被浓雾彻底吞没,迷宫的旋转感、三眼诡狼的幽绿瞳孔、食人蚁啃噬皮肉的脆响……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炸开,让她光是想想回头路就浑身发冷。
“不能退。”
她低声对自己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腾蛇剑。
出发前张雪宁那带着嘲讽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
“你要是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她偏不,哪怕双腿还在因为之前的激战微微发颤,也绝不能在那个女人面前露怯。
她一向在张雪宁面前是当姐姐的。
怎么可以对她示弱?
卡曼深吸一口气,将绳索一端牢牢系在峰顶唯一一棵半枯的老松上,反复拉扯确认牢固后,将另一端扔下深渊。
绳索在雾气中飞速下坠,带着“簌簌”的风声,直到十几秒后才传来轻微的绷紧感——不够,这距离远比百米更长。
她的心沉了沉,从背包里翻出仅剩的登山扣和备用绳,咬着牙将两段绳子接在一起。
接口处的承重能力会大打折扣,但她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