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猛然回头，只见机要室主任手里夹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文件夹，正快步走来。
那是绝密加急电报的专用夹。
“哟，老王啊。”
沈醉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文件夹。
“这么急匆匆的，这是哪来的电报啊？”
“北平那边的。”
王主任压低声音，神色有些凝重。
“刚译出来的，局座之前特意交代过，只要是北平的消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呈送。”
“北平？”
沈醉心里咯噔一下。
算算日子，何子祯那帮人应该早就到了。
这电报……该不会是那个疯狗，真的在那边搞出什么乱子了吧？
“来来来，给我吧。”
沈醉一把伸出手，不由分说的就要去接那个文件夹。
“我正好要进去汇报工作，顺手给局座带进去。”
“诶？这……”
王主任有些犹豫，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毕竟这不合规矩。
“怎么？信不过我？”
沈醉眼睛一瞪，佯装生气道：“我是局座的总务处长，还能偷看你的机密不成？”
“哪能啊！沈处长您是局座面前的红人，我哪敢啊。”
王主任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得罪这位亲信人物，连忙双手奉上。
“那就劳烦您了。”
“行了，去吧去吧。”
沈醉接过文件夹，像是拿着块烫手的山芋。
他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
里面传来代力那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
沈醉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代力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关于皖南局势的报告，眉头紧锁。
见是沈醉进来，他也没抬头，只是冷哼了一声。
“在门口转了半天圈，地砖都要让你磨平了。”
代力放下手中的报告，抬起眼皮，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看穿一切的犀利。
“怎么？现在连我有事没事，都要先让你这个总务处长审一遍，你才肯进来？”
“而且还要借着送文件的由头？”
沈醉被戳穿了心思，尴尬的挠了挠头，把那个红色文件夹放在桌角，嘿嘿一笑。
“局座，您这耳朵真是神了，隔着门都能听见我心里打鼓。”
“少贫嘴。”
代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有屁快放。”
“是是是。”
沈醉收起笑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局座，其实我是想……跟您求个外差。”
“外差？”代力挑了挑眉。
“您看啊，我在重庆这大后方都憋了半年多了，天天就是算账、管后勤，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沈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两下拳脚。
“我寻思着，哪怕是去前线督战，或者是去哪个站视察视察，让我活动活动筋骨也行啊……”
“胡闹！”
代力直接把茶杯放在桌上，脸色一沉。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也跟着添乱！”
“局里现在正缺人手，何子祯带走了一批精锐去了北平，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提到何子祯，代力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与不满。
“那家伙就是条疯狗，放出去容易，想让他按规矩办事难。”
“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在那边到底干了些什么！”
话到此处，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话多了，随即烦躁的挥了挥手。
“行了，你也别想什么外差了，老老实实给我待在重庆看家！”
“这……是。”
沈醉见代力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再多言，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但，就在沈醉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代力的声音。
“等等。”
“把那个红夹子拿过来。”
沈醉脚步一顿，无奈的转过身折返回去，将那个红色文件夹递了过去。
代力接过文件夹，随手打开。
起初，他的表情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行“中村一郎专列遇袭”的字眼，尤其是看到后面那句“涨价一千根大黄鱼”时，他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坐直了。
看着代力阴沉的脸色，沈醉小心翼翼的问道：“局座，怎么了？”
“自己看。”
代力将那份电报拍在桌上，手指重重地点在那几行字上。
“这是北平刚发来的！”
沈醉拿起电报，一目十行的扫过。
越看，他的脸色越古怪。
这语气，这要价，还有这种先发制人的手段……
“局座。”
沈醉放下电报，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这肯定是贺兄的手笔啊。”
“除了他，赵凤婵那个女人写不出这么……这么不要脸的电文。”
“看来，北平站虽然名义上是赵凤婵在管，但这实际上，还是贺兄在后面掌舵啊。”
“废话！”
代力冷哼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急促的敲击着。
“我让你看的是这个吗？”
“你给我好好分析分析，这上面说的火车袭击是怎么回事？！”
代力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死死的盯着沈醉。
“何子祯去了这么多天没消息，现在北平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袭击的是中村一郎这种级别的日军高官。”
“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何子祯那帮人干的？！”
沈醉闻言，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他拿起电报，又仔细读了一遍，眉头越锁越紧。
“局座，如果单从时间点和作风来看……”
沈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何子祯这人好大喜功，而且手段激进。”
“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机会，或者是被贺兄……被那边逼急了，他是有可能干出这种截杀日军高官的事儿来的。”
“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着电报上的第一句话。
“但，如果真的是何子祯干的，那他现在人呢？”
“为什么北平站这边毫不知情，甚至还要发报来质问我们？”
“这说明……”
沈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个推测。
“要么，何子祯已经得手潜伏起来了，没来得及联系。”
“要么……他已经失手了，甚至可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