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推门而入，只见胡宗南正双眼通红的伏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着什么。
桌上的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头。
而看到贺远进来，胡宗南只是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皮。
“贺专员来了啊……调查得如何了？”
看他那副模样，显然是对破案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贺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走上前，看了一眼他桌上那刚刚写好的文件标题。
《关于西北战区A级防御部署紧急变更方案》。
“胡司令。”
贺远反问道：“您这是……在写新的部署方案了？”
“唉……”
胡宗南闻言，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丢，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重重的揉起了眉心。
“不然还能如何？那份文件太过重要，多耽搁一天，前线的风险就增大一分。”
“我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随即，他又看向贺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抚道：“贺专员，你也别太有压力。此事本就棘手，非战之罪。”
“你查不出来，我也绝不会怪罪于你。毕竟……你已经尽力了。”
“多谢胡司令体谅。”
贺远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不过……”
“我今天来，正是要向您汇报，此事……我已经有重大发现了。”
他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而且，若是顺利的话，可能……今日之内，便可查清此案！”
“什么？！”
胡宗南闻言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更是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一把抓住贺远的胳膊，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
“贺专员！你，此话当真？！”
“快！快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到什么了？”
“胡司令稍安勿躁。”
贺远笑着抬手虚按一下，示意他冷静，顺势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卑职并非有意卖关子，只是目前线索刚刚有了些眉目，还需进一步核实。”
“现在就下定论，为时尚早。”
他指了指胡宗南桌上那写了一半的备用方案。
“您这备用方案，还是得劳烦您继续写下去，以防万一。”
“不过卑职可以保证……”贺远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今天天黑之前，一定给您一个明确的交代。”
“你……”
胡宗南盯着贺远看了半晌，见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那股焦躁的火气才算稍稍压下去了一些。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那双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贺远。
“好。贺专员这么说，想必是心中已有定计。”
“你今日特意过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向我汇报这点进展吧？”
胡宗南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口，沉声道。
“说吧，你需要什么？”
“胡司令果然明察秋毫。”
贺远微微欠身，脸上露出了几分钦佩。
“卑职的确需要用兵。”
“而且……”
他顿了顿，迎着胡宗南的目光。
“并非司令您的警卫营。”
“我担心这点发现只是冰山一角，背后牵扯甚广。”
贺远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万一真如我们所料，是日寇所为，那便是一桩通天大案。”
“警卫营的弟兄们虽然精锐，但毕竟专职不同，我怕到时候……”
“抓起萝卜带出泥，场面不好控制。”
“抓起萝卜带出泥……”
胡宗南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猛的一拍桌子。
“好！说得好！”
“我不管他带出的是什么泥，在我这西安地界，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这位“西北王”的霸气，瞬间展露无遗。
他不再犹豫，抓起桌上的钢笔，龙飞凤舞的便签下了一张手令，推到了贺远面前。
“这是我的手令！”
“我麾下，第一师，第一团！任你随意调遣！”
“嘶——”
饶是贺远，在听到这话时也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凉气。
听名字就知道，胡宗南的第一师第一团，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团”！
全团上下，清一色的德械美械装备，是胡宗南手中最核心的嫡系主力，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没想到，他竟然大方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这批军防文件的失窃，是真的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贺远不再多言，“啪”的一个立正，双手接过那张重逾千钧的手令，沉声顿首。
“是！”
“胡司令放心！卑职定不辱使命！”
“去吧。”胡宗南疲惫的挥了挥手。
贺远走出司令部大楼时，陈默早已等候在不远处的阴影下。
“拿着。”
贺远将那张手令递了过去，低声吩咐道：“立刻去第一团驻地，把他们的步兵都给我调出来。”
“按照我们昨晚定好的计划，你带一队人，立刻去那个粮食交易点布控抓人。”
“记住，要快，要狠，不能放跑一个！”
“是！老大！”
陈默接过手令，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重重一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贺远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他没有上军车，反倒是溜达到街口，不紧不慢的喊了一辆黄包车。
“师傅，去马家街。”
车夫应了一声，拉起车把，稳稳当当的向前跑去。
贺远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只是一个寻常出门办事的富家少爷，与这满城的暗流涌动格格不入。
……
与此同时，马家街十三号，特训班的大院内。
几十名学员正在院中挥汗如雨，进行着枯燥的格斗训练。
张国焘背着手，如同一个严苛的教习，在队伍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厉喝。
程慕颐则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百无聊赖的喝着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巷子口。
车门打开，黄博安满面春风的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伙计，手里都提着几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盒。
守在门口的暗哨见状，立刻警觉起来。
眼看那三人径直朝着十三号大门走来，暗哨不敢怠慢，连忙飞奔进院子。
“报告程站长！张教官！”
那暗哨跑到二人面前，压低了声音急切道：“外面……外面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