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刘文正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死死忍着。
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远却突然笑着开口了。
“呵呵，孙司令这话虽然提气，但嘉兴城高墙厚，日军第六师团又是精锐，未必就能一战而下。”
贺远脸上的笑容温和，仿佛是在替刘文正解围。
“我看，还是换个更稳妥的还款计划比较好。”
话说到这里，贺远的目光转向刘文正，语气诚恳道：“刘署长，这样吧。我贺远以绍兴纠察处的名义跟你立个字据。这笔钱，算我纠察处借的。”
“我承诺，三个月之内，无论战况如何，必定将所有欠款，连本带息如数奉还！”
“不过……”
贺远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这承诺，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需要刘署长你，再帮我一个小忙。”
刘文正闻言心头猛地一跳，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警惕地看向贺远。
这家伙又想耍什么花招？
前面又是逼着卖地，又是暗示通道，现在又来个小忙？这绝对是个套！
但……三个月就能还清？这个条件也确实太诱人了！
比起孙连仲那虚无缥缈的“打下嘉兴”，贺远的承诺听起来简直如同天籁！
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刘文正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试探着问道：“不知……贺处长需要刘某帮什么忙？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定当效劳。”
贺远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仿佛真的是在为刘文正着想。
“其实很简单。”
贺远语气轻松道：“刘署长可能不知道，我跟重庆美国大使馆的霍普金斯先生私交甚笃。这位大使先生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对在华传教事业非常热心。而那些美国的传教士们，个个都富得流油。”
贺远微微倾身，声音放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只要刘署长你点个头，允许天主教会重新在咱们绍兴公开布道，并且……愿意将城南那几座废弃的教堂赠予教会使用，我敢保证，霍普金斯先生一高兴，别说区区一百多万大洋，就是再多一些的捐款，我贺远也能替前线要来！”
贺远这话一出，别说刘文正，就连旁边的孙连仲都听得眉毛高高挑起，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还有这种好事？” 孙连仲忍不住插话道，语气里满是惊奇。
“就那几座破教堂，都快塌了，还能值这么多钱？乖乖，那你刘署长这回可真是抄上了！白捡的便宜啊！”
然而，听到这话的刘文正非但没有露出任何欣喜之色，反而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眼神中快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连连摇头，声音都有些变调：“不不不！贺处长的美意，刘某心领了！这条件……确实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但是这个忙，恕刘某实在是帮不上！”
他急切地解释道，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
“因为……因为那几座教堂，虽然废弃了，但都是有主的！我……我总不能强抢民产吧？”
“有主？”
这话一出，帐篷内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孙连仲和那两个参谋长，脸上都露出了古怪至极的表情。
谁不知道城南那几座教堂早就荒废了几十年，产权混乱，说是无主之地都不为过。
以刘文正在绍兴的势力，想要弄到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居然拿这个当借口？
就算说里面现在安置着感染了瘟疫的老百姓，给他们换个地方这难道还能是什么麻烦事吗？
刘文正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借口的拙劣，看着众人那怀疑的目光，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随即他再次摆手，慌忙找补道：“哎呀，我的意思是……主要是这事儿太麻烦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劳烦贺处长您，去消耗您和美国友人的宝贵情谊呢？”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看……我看还是就按孙司令刚才说的办吧！卖地！我现在就去安排卖地！一百二十万，我砸锅卖铁也给凑齐了！”
“诸位，军务要紧，刘某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去筹款！”
说完，刘文正像是躲避瘟疫一般，慌不迭地抓起桌上的帽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帐篷。
而孙连仲看着刘文正那狼狈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转过身，对着那两个同样一脸愕然的参谋长挥了挥手。
“行了，你们也下去吧，按照刚才商议的计划，立刻着手安排。”
“是！司令！”
两名参谋长连忙立正敬礼，识趣的退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了孙连仲和贺远两人。
孙连仲走到贺远身边，摸着下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和审视，沉声缓缓道：“贺处长，这刘文正……心里绝对有鬼啊！”
“几座破教堂而已，送出去就能省下一百多万的真金白银，他居然吓成那样，死活不肯答应？”
“这事儿，你怎么看？”
而贺远则是走到沙盘旁边，从刚才刘文正没带走的雪茄盒里取出一根，点燃后慢悠悠的吸了一口。
“不怎么看。”
贺远吐出一口烟圈，语气轻松的笑道。
“刘署长家大业大，或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就是单纯舍不得那几座破教堂吧。”
“咱们反正是拿钱办事，只要他能把军费凑齐，其他的咱们也管不着，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他那平静的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随即贺远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军帽戴上。
“孙司令，钱的事情暂时有了着落，武器这边我也得抓紧了。”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干练。
“我已经托人联系上了地下党那边，现在就得过去跟他们具体谈谈买卖的事情了。”
“你要亲自去？” 孙连仲闻言一惊，脸上立刻露出了关切之色。
“贺处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地下党和新四军那些人，对你们军统的人可是恨之入骨啊！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要不……我派一个团跟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