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类植物的羽状叶片在鼻尖擦过，带起一阵潮湿的腥气。华宇屏住呼吸，看着第三枚移动探针的扫描光束从头顶三寸处掠过——那光束呈淡蓝色，像极薄的刀片，切开叶片缝隙时，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冰凉的光痕。
探针悬停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它的表面并非完全光滑，华宇借着叶片漏下的碎光看清，那层镜面般的外壳上布满了微米级的凹点，每个凹点里都嵌着一颗透明的晶状体，正随着光束的扫描微微转动，像无数只眨动的复眼。探针底部的黏液在沙砾上拖出一道亮闪闪的轨迹，轨迹边缘泛着虹彩，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臭氧味，像雷雨前的味道。
“还在扩大搜索范围。”他的指关节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白。这枚探针比前两枚更谨慎，它没有直接闯入蕨类丛，而是在洼地边缘画着圈，扫描光束的角度不断调整，从水平到倾斜45度，显然在试探这片植物区的防御边界。
就在这时，探针突然停住了。
它的扫描光束猛地转向华宇左前方三米处——那里的蕨类植物长得格外茂密，叶片层层叠叠，像堆起的绿色篝火。华宇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记得那个位置，刚才躲避时不小心踩断了一根较粗的茎干，断口处正缓缓渗出淡绿色的汁液，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探针的复眼晶状体突然全部转向那个方向，表面的黏液开始冒泡，发出“滋滋”的轻响。华宇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顺着地面传来，像手机震动时的触感——它在锁定目标，准备发起攻击。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指尖刚触到冰冷的刀柄，却见那丛茂密的蕨类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不是被风吹的，而是从根部传来的震颤，叶片像被无形的手掀起，露出底下的景象——一块半埋在湿泥里的金属板。
金属板约有桌面大小，边缘已经锈蚀得厉害，露出里面暗灰色的合金质地。最显眼的是它表面的刻字，虽然被泥污覆盖，但仍能辨认出星际通用语的轮廓：“73号节点·生态观测站”。刻字的右下角，一枚六角星徽章嵌在金属里，星尖的棱角依旧锋利，只是蒙上了一层铜绿，那形状……竟和光茧内壁坐标符文的六角星分毫不差！
“是种子库的东西！”华宇的呼吸漏了一拍。
几乎是同时，那枚探针的扫描光束落在了金属板上。光束接触到六角星徽章的瞬间，突然像被弹开似的折向天空，探针表面的复眼晶状体齐齐闪烁红光，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像是遇到了无法解析的障碍。
趁着探针混乱的间隙，华宇像只猫似的匍匐过去。他尽量避开那些还在渗出汁液的断茎，手掌按在湿软的泥土上，能感觉到土壤里细密的根须在轻轻蠕动，像一群好奇的小蛇。离金属板越近，空气里的能量波动就越强，胸口的晶体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比之前更明显，像是揣了块温玉。
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去金属板上的泥污，更多的刻字显露出来：“警告：未授权者进入将触发防御机制”“钥匙：光合系植物提取物”。最后那句让华宇心头一跳，他立刻想起了光合藤蔓的淡绿色汁液——那正是“光合系植物提取物”。
探针的嗡鸣声突然变调，它似乎从混乱中恢复过来，扫描光束再次锁定金属板，这次的光束强度明显增加，竟在板面上烧出一个细小的焦痕。华宇知道不能再等，他迅速从标本袋里倒出之前收集的藤蔓汁液，对着金属板的边缘泼过去。
汁液接触到锈蚀处的瞬间，突然冒出一团白色的雾气。雾气散去后，金属板上的锈迹像被溶解的糖块般剥落，露出光滑的合金表面，表面的螺旋状凹槽与光茧菌丝的生长轨迹完美吻合，凹槽里积着的银白色粉末被气流一吹，纷纷扬扬地飘起来，落在华宇的手背上——粉末冰冰凉凉的，像极细的雪，接触皮肤后竟微微发光，几秒后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印记，慢慢渗入皮肤。
“是量子孢子的休眠体！”他猛地想起种子库日志里的描述。这些孢子在休眠时呈银白色粉末状，遇到特定能量（比如藤蔓汁液的活性酶）就会苏醒。
随着粉末的扩散，金属板下方的泥土突然开始松动，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华宇用匕首插进泥土撬动，一块边长约一米的方形石板应声而起，石板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边缘的合金接口处刻着细密的齿纹，像某种精密仪器的锁扣。
一股更浓郁的能量波动从洞口涌出，带着类似晶体的蓝光，胸口的晶体此刻烫得像块烙铁，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像条发光的小蛇。华宇探头往洞口里看，隐约能看到一段向下延伸的阶梯，阶梯的材质是泛着冷光的合金，梯级边缘磨损得很光滑，显然经常有人踩踏。
“这才是真正的入口。”他的心跳得像擂鼓。
洞口上方的金属板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原本刻着“警告”的地方弹出一块小型显示屏，屏幕上跳动着一行绿色的文字：“请输入密钥”。华宇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沾满藤蔓汁液的手掌按在屏幕上——汁液里的活性酶与屏幕表面的感应层接触，瞬间激活了某种机制。
显示屏的文字突然变成流动的光带，顺着金属板的螺旋凹槽蔓延，所过之处，凹槽里的银白色粉末全部亮起，像点燃的导火索。洞口边缘的合金锁扣开始旋转，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咔”声，一道淡蓝色的光幕从洞口升起，光幕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把星空揉碎了撒在上面。
“密钥验证通过。”显示屏上的文字变成了绿色的“安全”。
就在这时，那枚徘徊的探针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它放弃了对蕨类丛的试探，猛地朝着洞口冲来！它的复眼晶状体全部对准光幕，表面的黏液沸腾般冒泡，显然把这个突然出现的能量源当成了最高优先级目标。
华宇迅速翻身跳进洞口，在身体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回头看了一眼——探针的扫描光束撞在淡蓝色光幕上，像水滴砸在热油里，瞬间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探针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刺茎植物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下落的失重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的脚就踩在了冰凉的合金阶梯上。阶梯两侧的墙壁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光带从脚下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像铺了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胸口的晶体终于不再发烫，它的光芒与墙壁的蓝光融为一体，表面的纹路缓缓流动，像在与这个空间对话。华宇握紧战术匕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和植物的清香，那是文明与自然交织的味道。
他不知道阶梯的尽头等待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终于摸到了这颗星球的秘密一角。而洞口外，那枚被震退的探针正缓缓爬起，它的复眼晶状体重新聚焦，这一次，所有的光点都牢牢锁定了洞口的方向，洼地外的刺茎植物突然集体转向，尖刺的银白色微光连成一片，像拉起了一张巨大的网。
管理员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了。
华宇压下心头的悸动，迈出了走向黑暗的第一步。阶梯的合金表面传来细微的回声，在空旷的通道里荡开，像有人在身后轻轻跟着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