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拍卖会在三天后正式举办,在此之前,他们需在游轮上度过两天一夜的行程。
宴会结束后,大部分宾客都移步到了甲板露天酒吧观赏一场极致的色彩盛宴——海上落霞。
天幕像被女人们泼洒了胭脂,赭红浸染着橘黄,汁液顺着云层裂开的玛瑙纹路流淌,半轮红日正巧坠入浪尖,又将浪尖染成了绯红。
女士们的发丝浸透蜜色,扶着镀金栏杆赏景,裙摆被风掀起层层叠叠的浪;先生们手里捧着盛满流动霞光的酒杯,继续宴会里没结束的话题;乐手拉起了琴弓,琴声随风漫过甲板,裹着欢声笑语,向更广阔处飘去。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晚霞。”红官望着天际惊叹,瞳孔里盈满细碎鎏金。
连古的手臂轻搭在栏杆上,看红官的脸被染成了蜜橘色,仿佛梦回了第一次在游轮上相遇的情景。
当初的红官偷偷从解家逃出,欲随人群挤上船,却被中途拦下检票,而连古正巧碰见这一幕,出面解围了,红官才顺利登上了船。
之后,红官主动向他索要联系方式,称船靠岸后再酬谢。
连古当时就知道,这人是看出了他和船方的关系,想借机寻得庇护。
船离岸时,红官站在甲板目送越来越远的南城,夕阳正在西沉,也将他的脸镀上了霞光,但他却没有因为获得短暂的自由而感到欢欣。
海浪一波波涌来,拍打着船身,发出清脆的声响,将连古的记忆拉回。
回过神来时,天边的金红残焰已被浪谷吞没,游轮突然亮起暖黄的灯带,让整艘船看起来就像漂浮的琥珀宫殿。
“没看到万重山。”红官目光巡了一圈。
“他不需要出现,就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连古朝红官斜后方看了眼,暗示监控就在后头。
红官意会,“他还有监控这艘船的权力?”
连古不以为然,“只要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也是,他有的是触手。”
万重山无须跟主办方直接打交道,搞定对方相关人员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过放心,船还没出境,他不会在这里动手。”连古话音一转,“最有可能动手的时机就是在全球拍卖会结束后。”
“所以你的想法是对的,凡是在万重山势力范围内,一切都是透明的。”
夕阳彻底沉入海时,两人同金厉龙他们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即将举办的下半场活动。
在万重山的监视下,两人各自回了舱室休息。
“老板,他们已经回房,一个在618号房,一个在619号房。”中书的声音通过耳麦传给了万重山。
万重山只应了一句,就继续下他的棋,心情不受丝毫影响。
不多时,褚卫和红喜也各自进了618和619号房。
之后,就再没有了什么动静。
这让负责监视的中书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这两个房间的人不应该聚在一起密谋商量些什么吗?再不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也应该是废寝忘食地鬼混在一起才对……
正常不会刻意,刻意必有目的。
“撤了吧,不用监视了,他们知道有人盯着,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万重山只迟疑了一秒,就将一颗棋子落下。
但不合逻辑处,必藏猫腻。
他想这俩人故意装出来的气定神闲,或许只是为了迷惑他,让他以为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从而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所以万重山更是从容不迫地独自下了一整晚的棋。
但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目标双方各自回房后,618房的连古爬窗跳进了619号房内。
说是私会,就有些难听了。
“我跟你家先生有些要事商量,你过去找小褚吧……等等,别走正门,走窗,顺便欣赏一下海上明月。”
这是红喜进房后,发现连先生在里头却没看到自家先生,恍惚以为自己走错房了,正要退出去时连古的善意提醒。
“啊?连先生,您是说我们被……”后面两个字,警觉的红喜自动消音,只用口型替代。
关于房间内任何监视、监听的设备,在入住前全都检查了一遍,确保安全无虞,也不会有任何隐私泄露的可能。
连古眼不带眨地点点头,再次指了下窗。
红喜马上会意,轻悄悄地拉开窗,一股咸湿的海风瞬间涌入进来,他探出眼,掂量了下高度,回头跟连先生说:“那我过去了。”
连古将头探出窗外,目送他爬进618号房,才安心地把窗锁上,并拉上了窗帘。
洗漱出来的红官,脖子上还搭着条毛巾,正倚着墙,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还不忘调侃了句:“连先生的操作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连古脱了外套搁在沙发上,顺势解开手表,“别人想不想得到无所谓,万重山想不到就好。”
红官走了过来倒了两杯水,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其他人出发了么?”
“已经在路上了。”连古解了胸前两颗扣子,靠坐着沙发扶手喝了杯水,“不排除万重山在那边有安插眼线,为了不让他起疑,其他人会慢我们一步到达。”
“万家那边呢?”红官抬头问。
“有在盯着,万重山一走,那边也开始有了动作,毕竟这对万象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看来万小姐还是比较可靠的。”
连古若有所思地说:“她虽然是万家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
“形势所迫,她也该做出选择,及时止损。”
红官想起了昨晚万幸竹打给连古的那通电话,他们聊了许久,直到他不知觉中睡着了,醒来也就暂时忘了这事。
现在想起,索性就问起来——
“说起万小姐,昨晚你们聊到了很晚?”对上连古的目光,红官视线微转,“我不是想打听你们谈话的内容,如果是个人隐私,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我只是想知道这次的计划有没有变动而已……”
连古微俯身搂住红官的肩膀,让他顺势趴在自己的腿上,“我以为你并不在意。万家这些年来背地里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瞠目结舌,万小姐被蒙在鼓里多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面对,想来想去就只好找我这个知情人倾诉。”
红官挑眉质疑:“只是这样?”
“那你觉得还会有什么?”
“我以为她可能会求你宽恕她父亲。”红官低喃了句。
连古:“……”
红官见他没说话,立马端直了背,抬头认真地问:“如果,她真的这么求你了,你会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