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公社内务部审讯室。
这里曾是巴黎地铁某条废弃支线的维修通道深处,如今被改造为内务部队处理“特别事务”的场所。
昏暗的灯泡在低矮的拱顶下摇曳,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布卡德坐在一张简陋的铁桌后,面无表情,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他面前依次带来了那几名在空投点抓获的黑市分子。
审讯从那个最年轻的雷米开始,他被拖进来时,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布卡德没有用刑,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他,将一叠巴黎街头照片推到他面前,里面都是巴黎人民在街头排队等候配给的场景。
“看看。”
布卡德的声音平直,却比嘶吼更令人心悸:“你每多抢走一罐本该分配给这些人的粮食,就可能多害死一条人命。你手上的每一张肮脏的法郎,都沾着血。”
雷米的心理防线在巨大的道德压力和恐惧下瞬间崩溃,他嚎啕大哭,迫不及待地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他只是个跑腿的,负责望风和搬运,头目是马赛尔,仓库在十九区一个废弃的印刷厂地下室里,他们和某些配给站的官员有联系……
第二个被带进来的是那个瘦高个。他眼神闪烁,试图装傻充愣,声称自己只是路过的,被强行拉去帮忙。
布卡德懒得废话,对行刑的队员微微颔首。两名壮汉上前用浸了盐水的皮鞭,对着他的背部进行了十分钟“有节制”的抽打。
起初他还咬紧牙关,但当鞭梢撕裂皮肉,盐水渗入伤口带来烧灼般的剧痛时,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很快便涕泪横流地求饶,交代了更多细节,包括他们如何贿赂个别低级民兵换取空投情报,以及另一个藏匿贵重药品的据点。
接着是那个秃头。他体格魁梧,满脸横肉,起初还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梗着脖子叫嚣:“老子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家里老婆孩子有口吃的!这世道,谁他妈还管别人死活?!你们这些官老爷懂个屁!”
布卡德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如同炸雷在地下室回荡:“为了你家人活下去,就可以夺走别人家孩子活命的机会?!你这不是求生,是谋杀!用别人的尸体垫高你家的餐桌!”
他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你以为你很强壮?在这里,你的强壮毫无意义。”
他示意用刑。这次不是皮鞭,而是更精细也更残酷的方式——用特制的夹棍一根根挤压他的手指。
骨骼在压力下发出“咯咯”声,屠夫起初还能硬撑,通过低吼来发泄痛苦,但当剧痛超过某个阈值,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最终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将他所知道的关于黑市武器来源、以及几个负责销赃的酒吧地点全都吐了出来。
最后被带进来的是手腕包扎脸色惨白的马赛尔。
他是核心人物,也是布卡德的重点目标。
布卡德没有立刻动刑,而是将之前三人的口供记录,选择性地摆在他面前。
“你的手下都很‘明智’。”布卡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为了家人,他们选择了合作。现在,轮到你了,马赛尔先生。你是想‘体面’地交代,保住你和你的家人……还是想试试我们这里更‘专业’的招待,然后让我的人去‘拜访’你的家人?”
威逼与利诱相结合。布卡德慢条斯理地列举着他所掌握的关于马赛尔的碎片信息——他家人的住址,他儿子上学的地方,甚至是他早年犯下的一桩未被记录的抢劫案,这种无所不知的压迫感,比肉体刑罚更让人绝望。
马赛尔额头渗出冷汗,眼神剧烈挣扎。
他试图保持沉默,但布卡德并不着急,只是让人搬来各种刑具,在他面前一件件擦拭展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同时,布卡德不断用语言瓦解他的意志:“你以为你背后的人会保你?别天真了,在公社的意志面前,你们所有人,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是你唯一能为自己和家人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理的煎熬远比肉体的痛苦更难忍受。
终于在布卡德示意行刑者拿起一根烧红的烙铁,缓缓向他走近时,马赛尔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嘶哑地喊道:“我说!我全都说!”
他像倒豆子一样,供出了整个巴黎黑市网络的关键节点:
核心仓库不止印刷厂一处,还有塞纳河畔一个废弃货栈和十六区某个被查封的资产阶级宅邸的地下酒窖。
他供出了两名物资调配委员会的官员,以及一名负责城防巡逻的民兵营副营长,正是这些人提供了情报便利和行动掩护。
详细交代了黑市物资如何通过层层转手,流入巴黎各个区的秘密市场,甚至与城外某些势力也有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也说明了黑市的资金流向是怎么运作的,部分利润用于维系网络,部分被高层头目瓜分,还有一部分,被用来囤积黄金和外币,显然有人在为公社可能的垮台准备后路。
拿到马赛尔的完整口供,布卡德眼中寒光凛冽。他知道,是时候收网了。
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巴黎内务部队如同出鞘的利剑,按照口供提供的信息,发动了多次精准而迅猛的突击行动。
废弃印刷厂地下室被攻破,里面堆满了如小山般的罐头、药品、燃料甚至还有崭新的德军急救包。
塞纳河畔的货栈在抵抗中被强行突破,缴获了大量囤积的粮食和奢侈品。
十六区的宅邸地下室入口被找到,里面不仅藏着黑市交易的账本和大量现金、黄金,还意外地发现了少量武器。
那两名官员和民兵副营长在睡梦中或被从办公室直接带走,甚至来不及销毁任何证据。
巴黎的黑市网络遭到了自围城以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多条重要供应链被斩断,数个盘踞已久的团伙被连根拔起,牵连者众。
瓦卢瓦在人民宫地下掩体里听取了布卡德的汇报,脸上终于露出了许久未见的、一丝带着残酷意味的满意神色。
“干得好,布卡德同志。”
瓦卢瓦沉声道:“用铁腕告诉所有人,任何在危难时刻背叛公社、吸食人民血液的行为,都将付出代价。”
这件事,表面上算是告一段落。
巴黎的秩序得到了一次强力的整肃,公社的权威得以重新彰显。
然而,瓦卢瓦清楚,只要围困继续,物资匮乏依旧,新的黑市和蛀虫就会像韭菜一样,在阴影中重新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