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谢忻燃熟得很，哪个路口要拐弯记得清清楚楚，导航算是起了个背景音的作用。
中午在服务区简单吃了顿饭，顺便带着点点下去溜了一圈。
等把它上午攒的精神都耗空，趴在毯子上昏昏欲睡时，下一段旅途才刚开始。
工作日时，两人都有午睡习惯。
为了赶上九点出发，他们今早六点多就起床了，比工作日时还早了一个多小时。
怕谢忻燃开了一上午会疲惫，站在车前，赵听雨执意要和他换一会，尽管某人说他一点都不累。
其实谢忻燃是真的不累。
毕竟一整个上午，她都在他耳朵边上叽叽喳喳，逗狗累了就聊天，聊天累了就听歌，听歌累了就追剧，中间还接了家里好几个电话。
甚至每到一个服务区，她都连哄带劝地强迫他停车休息一会，顺手投喂几口零食。
启程之前，谢忻燃就没打算和赵听雨换着开，虽然对于他来说，高速比市区好开很多，但想到她基本没有上高速的经验，光看见路上的半挂车估计都得发怵。
再说了，这种事，怎么着都轮不到她来受累。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赵听雨软磨硬泡，谢忻燃被她哄得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坐在副驾驶上了。
看着身旁正认真调座椅的女孩，他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算了，反正下一个服务区隔了还不到四十公里，她要是累了，随时换过来就是。
耳边传来后排小狗深深浅浅的鼾声，谢忻燃偏头一看，点点趴在爪子上睡得正香。
他坏心思地往后排伸了伸胳膊，扯着它软弹的粉耳朵晃几下。
小狗吧唧几下嘴，脑袋拨动两下，最后连眼都没睁一次。
车窗外，一辆辆车飞驰而过。
其实高速路外的风景没什么好看的，一开始还算新鲜，看久了就觉出其中的无聊了。
但对他来说不一样。
尽管这条路开了这么多次，谢忻燃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认真打量外面的景色。
车子早就出了省，离开了有雪的地方。
一闪而过的那些树木，没了大雪的装饰，看起来光秃秃一片，入目之处，到处都是独属于冬日的枯败。
实在谈不上好看两字。
但是，又有谁能肯定，在凛冬覆盖下的泥土中，没有嫩芽在等待萌发呢。
因着没开过高速，赵听雨一开始还算保守，时速保持在近九十，在车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
谢忻燃平时习惯开一百左右，觉得她这个速度还算合适，便没怎么开口。
没想到到了后面，赵听雨越来越如鱼得水，开着开着，仪表盘上的数字直往一百二飙。
甚至后来，看着她上了几次超车道，连超了好几辆车后，谢忻燃额角跳了跳，指尖默默攥紧了安全带。
到底是该谁嘱咐谁注意安全啊。
虽然高速体验感不错，但总归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对体力消耗也不小。
一个多小时后，赵听雨觉得自己眼睛酸胀，注意力也有点下降了，正巧路过一个服务区，她便将车停了下来。
“说好啊，过两个服务区，咱俩再换回来。”
窝回副驾驶上，赵听雨揉着眼睛嘟囔。
接过被她握得温热的方向盘，谢忻燃一口答应下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和语气有多温柔。
换了位置后，赵听雨一开始还能陪谢忻燃说几句话，但许是刚才精神消耗实在是大，没过十几分钟，她眼前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你......你别忘了一会儿......一会儿叫醒我。”
随手将车内的音乐声关掉，听着她近乎梦呓般的嘟囔，掺杂着后排小狗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谢忻燃低笑一声，心里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愉悦和满足。
————
车子缓缓驶出Etc通道，尽管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些，但天空也擦了点墨色。
空调温度舒适，此刻车内，依旧只有谢忻燃一人清醒着。
副驾驶座椅调的很低，赵听雨睡相算是斯文，起码中途服务区停靠时，他给她盖上的小毯子到现在都没怎么变化。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当他轻车熟路地穿梭在主城区的大街小巷里时，赵听雨悠悠转醒。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揉着眼睛迷糊问道。
“到服务区了没?”
谢忻燃笑着看她一眼，随口回答道。
“早就下高速了。”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
赵听雨伸了个懒腰，听他这么说，紧张道。
“你累不累?”
谢忻燃有意逗她，加上开了半个下午，眼睛确实有点酸痛，便夸张道。
“怎么不累?”
“骨头都快散架了。”
赵听雨有些愧疚，刚想跟他换一会，抬头看见自家小区的大门。
“......”
早在一个月前，赵嘉传就撺掇着亲姐，如愿加上了姐夫的微信。
都送他ps5了，姐夫能有什么坏心思！
只不过，看着谢忻燃朋友圈封面的合照，赵嘉传回忆了很久。
怎么莫名感觉，姐夫长得有点眼熟呢?
就好像是，之前远远见过一次。
“这么快，我还没和他们说......”
车子开到自家楼下，看着前面赵嘉传站在楼道口咧着嘴，赵听雨止住了话头。
哦对，忘了他们两个有微信了。
“妈！！！”
“我姐和姐夫回来了！”
————
看着和自己走之前完全不同的家里，赵听雨没怎么觉得意外。
毕竟，尽职尽责的帮工兼卧底赵嘉传同志，在他们回家的前一个月里，以一天两次的频率汇报家里的装修进度。
大到吴女士找人重新刷了一遍墙，又换了个新沙发；小到她终于忍无可忍，把老赵闲置多年的烂鱼缸扔进了楼下垃圾桶。
到了陌生环境，点点还没反应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人身后，滴溜着眼睛四处打量。
许是真把赵听雨之前嘱咐它要乖的话听进去了，在便宜舅舅感慨“这萨摩耶怎么没有脖子，跟个小煤气罐似的”时，它只是委屈地哼唧了两声，甚至送了他几个不情不愿的笑。
接近七点，小区里飘着一股饭菜香气。
幸好她家住在二楼，要不然，除了两个大行李箱，光那堆礼品就够某人和赵嘉传忙活一阵了。
因着户型问题，一整栋楼的住户家，厨房都设在最外侧，不少正在做饭的邻居，稍微侧头就能看见楼下的光景。
偏偏吴女士还是个大嗓门，没过五分钟，就开始小谢长小谢短地招呼个不停了。
那架势，恨不得让全小区的人都知道，她闺女今天领男朋友回来过年了。
老小区都是熟人，有几个邻居探出头来好奇打量。
“畹兰啊，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呢?”
见有个平时不对付的邻居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吴女士下巴微抬，故作无奈道。
“哎呀，都说了不让他们开车回来，一路上太远了，非不听非不听，还带这么多东西，燕窝人参的，我和老赵两个人怎么吃的了哟。”
“佩芳啊，你这是刚买菜回来?”
“乱着你们了吧，真不好意思，一会就拿完了，都说了不让这孩子乱花钱，哎哟，非不听，两个人脾气都倔，大喽，劝不动了。”
“你说那小狗，不脏！你看多白啊，他们住在外面，想养就养嘛，人家大城市，又不像咱们这种小地方，干净得很，又花不了几个钱，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听雨就是学这个的，养只宠物，平时给它看病都不用花钱的，方便得很。”
搬完一趟东西，谢忻燃和赵听雨牵着点点，站在一旁观赏中年妇女修罗场。
见那边提着菜篮子的人一直在打量自己，谢忻燃扯了扯赵听雨的衣角，低头询问道。
“我们不用和她打招呼吗?”
赵听雨小幅度摆手，拉着他走到一边，嘱咐道。
“千万别，我妈和佩芳姨一辈子不对付，一见面就阴阳怪气，你要是跟她打招呼了，我妈回去能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谢忻燃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接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赵听雨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嘱咐道。
“我跟你说，从明天开始啊，一切按我眼神行事，你就跟在我后面，我叫谁你叫谁，我不叫的你千万别叫。”
“听懂没?小谢。”
她促狭得很，分分钟就把吴女士的称呼学了过来。
谢忻燃无奈地任着她叫，默不作声地跟人保持距离。
刚搬了几趟东西，他额头上带了点汗珠，大冬天，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怕他着凉，赵听雨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纸，刚想抬手给人擦汗，被谢忻燃一下子躲了过去。
意识到他从刚下车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回避自己，赵听雨诧异问道。
“干嘛?”
谢忻燃面上义正言辞，话语里却带了点不好意思，小声哄道。
“你爸妈还看着呢，离太近了不好，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