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是说牙行里头暂时没什么好的？”
“不是不是不是，钱老爷子，您误会了，我就是，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别的，可能没有，这人嘛，牙行里有的是，还别说，而且还是一批好货。
你哪，是开年第一个过来挑人的。
走，我带你老，还有婶子一起过去看看，保准给您挑一个合心意的。”
“王牙人，一个可不够，我这次至少要挑上三个四个。”
四个？
王牙人一听钱老爷子的话，脸上笑意更深，一双眼睛都弯了。
“不怕您老挑的人多，就怕您老挑的人少呢，老爷子，你想挑几个走就挑几个走，咱们看货去？”
“看货去！”
再次进到长林牙行小院里的时候，钱老爷子这才发现，原来在牙行这栋二层小楼后头，居然还有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不大，但院子最北边，却有几间厢房。
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厢房里传来的低低说话声。
“钱老爷子，您是想买男仆还是女仆？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我好去给您把那些货都叫出来，您自己挑选。”
虽然钱老爷子听王牙人管那些待卖的人叫做“货”，心里有几分不得劲儿，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人家牙行的规矩。
在人家牙人眼里，那些人不就是可以通买卖的“货物”嘛。
唉，人活着，还真是不容易呀。
当失去了自由，自身成了一件可以随时买卖的“货物”，那么唯一的指望，便是希望能碰上一户好的主家了吧。
买什么样的奴仆嘛，老爷子这一路上心里其实已经想好了。
听见王牙人询问，立马就回应道。
“若是有合适的，我想挑选一对手脚利索心地纯良的夫妻，两个能干的婆子，两个身子好的壮年汉子。”
钱老爷子将这些人安排的明明白白，那对手脚利索的夫妻，到时候就留在县城小宅子里，陪着二郎三郎在这，也能照顾两个孩子。
男的晚上打更，白日里有什么事儿也能出去跑个腿儿买个东西，或是往岭山村家里递个消息什么的。
至于女的嘛，则可以洗衣做饭，照顾二郎三郎日常起居。
这样，就不用自家老婆子和两个儿媳妇过来，两个孩子也能被照料得很好，也就能安下心思好好读书。
今年秋天，可是有科举的。
二郎已经跟他念叨了，想要今年秋天和三郎一起下场试试。
所以钱老爷子当然要把所有东西都安排好，让两个孩子没有后顾之忧，能沉下心有更多时间学习。
万一两个孙子要是都能考中了，那可就是太好了。
他也不指望这两个孩子一下就能考中秀才什么的，毕竟他四个儿子七个孙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能考得上的。
最起码下场以后，考个童生回来就行，那都算是给他们老钱家光宗耀祖了。
只不过，钱老爷子有时候自己也在想，会不会自己要求有点低了呢？
学堂里的夫子，可是没少夸自家的二郎三郎的。
万一孙子要是发挥超常，当真给自己考个秀才回来呢？
那时候，恐怕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吧。
唉，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远，还没个影儿的事儿，想那么多累脑子。
而且，他也不想给孙子压力，他们现在才多大，不管考中考不中，下场试试攒攒经验就好。
一听钱老爷子的要求，王牙人就知道钱老爷子是个心中有成算的。
因为，钱老爷子要买的人，基本上都是实用的，而不是买那些花了胡哨，中看不中用的。
“钱老爷子，您一口一个王牙人的叫着，这也太见外了。
咱们都相处大半天了，已经熟悉的很了，您若是不嫌弃小子，就唤小子一生少群便是。
小子姓王，名少群，在家里父母长辈都是这样叫小子的。”
钱老爷子呵呵一笑，当真就没客气，叫了一声“少群”。
王少群喜滋滋，大有一副被偶像关照了的感觉。
钱老爷子其实是在王少群人不错，以后也许有机会来往，所以就没客气。
毕竟人家王牙人都主动示好，把橄榄枝递过来了，他要是还那么端的，那就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人嘛，都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好了，您老的要求我都记住了，钱老爷子，婶子，你们稍后，我这就先把人都喊出来，你们二老长长眼，然后咱们再挑。”
跟着几人进来，一直等着帮忙的看门老头，听到这里的时候，也知道是时候去将屋子里那些人都喊出来了。
于是走过去，先是打开了一间带锁的房子。
里边的人似乎早就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看见有人开门，顿时都安静下去。
等里边的人都被看门老头叫出来，钱老爷子这才看清，原来这间屋子里，关的都是男子。
大到四五十岁，小到七八岁的都有。
甚至，最小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和自家七郎八郎差不多大小。
不过，那些孩子长得，却没有自家孙子壮实，身材单薄的很，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那些孩子刮跑似的。
“快，都站好，把头抬起来，老爷问话就好好说。”
王牙人敲打了一番之后，大家显然有规矩了很多。
那些人站在那里，挤挤挨挨的，目测过去，怎么着也得有个二三十人。
钱老爷子看着他们的同时，这些人也都不错眼儿的在打量着钱老爷子。
当他们看清钱老爷子几人的穿衣打扮时，有些人飞快的低下了头，一副不想被买走的样子。
也是，钱老爷子几人的打扮，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庄户人家打扮，虽说衣服的布料是棉的，可却不是什么绫罗绸缎。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谁又能知道他们家现在住那么大的宅子，有那么多的银子呢。
而有的人，则是用满含期待的目光，殷切的看着钱老爷子。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知道那种失了自由，身如浮萍一般，像货品一样随意被人买卖衡量的滋味的。
所以，现在的他们，最大的期盼，就是赶紧离开这样的地方，找一户靠得住的主家，安然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