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天幕中悬挂着一轮犹如冰盘的圆月,照的天地阴冷明亮。
“下一次,我会接你。”
陌生女修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华豆蔻甚至还能感受到喷在脖颈皮肤上的热气。
华豆蔻蜷缩成球状抱着睡着蜷成球的小黑猫。
下一次是指什么时候?
姐姐的呼吸声就在身边,她却仍然难以安心。
屋内慢慢亮起。
姐姐睁开眼睛余光瞥到床里面披头散发准确地说是长发遮住脸坐着的人,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她反应过来那是她妹妹。
妹妹抱着黑猫,呆坐在床上,见姐姐醒了坐起来,无神地眼睛看过来。
姐姐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将妹妹的发丝分开各自撩到耳后。
妹妹有着苍白的脸、眼下的青黑、呆滞且疲惫的神情……
“嫣儿,你一晚上没睡???”
华豆蔻垂着眼眸,点了点脑袋,道:“不……不想睡。”
她不敢睡。
华钰抱住妹妹。
姐姐身上香香的,香味让华豆蔻不由自主想要合上眼皮。
她不能合上眼皮,不能。
一旦合上眼皮,华豆蔻抱紧怀里的小黑猫,一旦闭上眼睛,纪玉林就可能再次离她而去。
她不能。
华豆蔻从华钰怀里挣扎出来,空出一只手推开华钰,道:
“姐姐,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没事儿吗?”
“没事儿,我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小黑猫,华豆蔻慢慢地趴回床上,小黑猫伸了个懒腰,蹭华豆蔻“喵~”
华豆蔻用手指尖点小黑猫脑袋上的毛,小黑猫蹭华豆蔻的手指,蹭完,舔爪子给自己洗脸。
“纪玉林,”华豆蔻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我被抓,你就跑,有多远跑多远。”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只有到了晚上小猫睡着后纪玉林才能知道,华豆蔻轻轻叹息一声,可她等不了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还能向谁求救?
#
太阳完全出来了,时明立藏进周述的阴影里。
周述话很密,密地时明立想要自封听觉。
“死了有恋人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你喜欢的人不在人世了?所以你在地府才能继续追,是这个意思?”结合从陆棉茵和时明立对话中得到的信息,周述继续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他想说鬼,字到嘴边改口为姑娘,“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在地方是官是吧?你现在也没追到是吧?你上人界也是为了献媚……是吧?”
周述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知道时明立和一位女鬼王关系不一般,时明立多半为那位女鬼王而死,讨论到时明立的死……
“时明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死?你是怎么死的?”
“……”沉于影子中的鬼保持沉默。
“时明立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女孩问什么你答什么,我问什么你就不吱声?要不是看你还在,我都以为你走了。”
时明立:“……”鬼依旧保持沉默。
#
华豆蔻小憩了一会儿,抱住上窜下跳玩耍地很开心的黑色猫咪。
“小黑,”华豆蔻双手穿过猫咪腋窝提起猫咪和猫咪黄色的眼睛对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化成一抹释然的微笑,“我们出去找人玩儿好不好?”
说是出去玩儿,华豆蔻却像是在找什么人,直到从下人那里知道自己姐姐被娘家叫回去了,华豆蔻看向母亲院子的方向。
华豆蔻虽然经常说要向娘亲告纪玉林的状,但实际上她和她娘亲关系不是很好。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据说她娘亲生下她之后,日渐郁郁寡欢,少有言笑。
她是有一点儿害怕自己娘亲的,她害怕见到自己娘亲黑洞洞的眼睛。虽然娘亲大多时候眼睛里是有神采的,但她怕她去见娘亲的时候,遇见的是那个黑洞洞如同行尸走肉的娘亲。
到了地方,下人要去通传被华豆蔻以“她只是想看看自己娘亲”为由按下了。
华夫人在绣案前,捻着针一上一下绣出花团锦簇。
“娘亲?”华豆蔻轻轻呼唤。
华夫人停顿了下,往华豆蔻这个方向看过来,迟钝地露出笑颜,道:“嫣儿,你身体大好了?”宝贝女儿自从病了再也不来请安,她心疼坏了,却不知道怎么办,日渐忧愁,如今见女儿来找自己,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娘亲,”华豆蔻抱着小黑猫跨过门槛,走近华夫人,直入正题道:“女儿最近不太方便照顾小黑,您能帮女儿照顾小黑吗?”
华夫人道:“当然可以。”
华豆蔻将小黑猫放在华夫人的腿上,慵懒的小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趴在华夫人的腿上。
华豆蔻像是托孤似地道:“娘亲,小黑白天喜欢吃鱼晚上喜欢吃枣糕,您记起来的时候多嘱咐下人准备猫食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备上小黑喜欢吃的食物。还有晚上小黑很调皮和凶残,晚饭前一定要将小黑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避免小黑伤人,但食物和便器一定要事先准备好,关门后无论小黑怎么叫喊都不要开门。”
华夫人轻轻地偏头,左手无意识地放在华豆蔻的手上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道:“嫣儿,你……要出远门吗?”
华豆蔻两只手握住华夫人的左手,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漂亮的笑颜,道:“女儿也不知道,不过娘亲女儿担心自己突然离开照顾不到小黑,所以才来求您。”
华夫人摸了摸小黑的背后毛,道:“嫣儿放心,娘亲一定好好照顾这只小黑猫。”
华豆蔻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像等待要来接她的女修。
她希望女修不要来接她,又期待女修最好今天晚上就来接她。
她怕纪玉林醒过来嚎叫不止,她会忍不住跑去纪玉林身边,她怕女修会对纪玉林做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想,但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越接近夜晚,心跳声越响,华豆蔻捂着自己的心脏,害怕地倒在床边儿。
如此悠扬的笛声为何听起来那么令人感伤?
床边,已经睡着的华豆蔻眼角闪着泪光。
黑暗中,华豆蔻坐着,静静地听着笛声,等待一曲结束,上前问一问吹笛人有什么伤心事?
不然吹的曲子怎会悲伤至此。
笛声停下。
华豆蔻推开门,看见一个单薄的白色背影。
白色的背影在月光的修饰下,泛着几分润色。
华豆蔻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一尊白玉观音像。
吹笛女子回过头,展露一个微笑。
“你醒了,”她伸出修长的右臂展开右手手心,道:”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