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顿饭上，我想要说点什么，对李奇伟这些人敲打一番。
但想了又想，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没敢这么做。
现在不是跟几年前一样，去和小混混打架，去办某一个狠人。
现在是人心与人心之间的纠缠，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叶海潮今日会对我宽待，是因为我是他在本地打开的第一个缺口，许牧野再是厉害，始终整个地方上，不是他的一言堂。
我这第一个投靠叶海潮的人，是他叶海潮在我们这种人当中立起来的招牌。
我若是跟着叶海潮水涨船高，对于骑墙的，跟许牧野有过节的，无异于是一剂猛药。
但我败了，失败的原因不是叶海潮不行，是我不行。
不单单是一次失败这么简单，许牧野同样会盯死我，他不会允许我成为叶海潮拉拢其他人的招牌。
接下来他会用最短的时间，将我踩进土里，彻底踩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叶海潮不是鼠目寸光的人，没有因为我一次的失利，让他蒙蔽双眼，直接放弃我。
或许也是因为，此时他还没有拉上其他人，队伍不够壮大。
诸多事情的起因，以及最后会导致的后果，在我脑海中一遍遍闪过。
最后坐在白脑壳床边，沉沉睡去。
带血牙齿，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面吞。
腊月二十八，王鑫磊再次来了一趟弘阳镇，这一次他送来了四万块钱。
按照王鑫磊的说法，这是叶海潮叶老板，给手下的人压岁钱。
我看着今年开年之初，在发行的第四版百元大钞。
今年出来在柳巷镇收管理费，一千多块钱都让我感受到愉悦。
如今看着这整齐的百元大钞，心中忐忑。
叶海潮不是我爹，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好。
今天拿了这钱，我以后估计得为他卖命。
我要是立不起来，叶海潮也没必要做我这块招牌了。
从那天走进叶海潮在金桥酒店的套房开始，我便是他和许牧野对弈的马前卒。
有进无退啊。
我收下这四万块钱，王鑫磊没有久留的心思，同我告辞。
我犹豫了一下，出声叫住了他。
“磊子，我想学学开车，你有空教教我呗。”
王鑫磊轻轻点头，大平头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这般性子，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估计是小时候爬得比较多，走路比较晚，我的方向感很不错。
以前自行车都没有骑过，许牧野教我开偏三轮的时候，我半个晚上就学会了。
王鑫磊教我启动汽车，不过他的兴致并不是很高。
除非我主动开口问，不然他不主动和我说话。
车子在镇上一进一停，这玩意确实比偏三轮难学。
鼓捣了半天，我总算能够在直行路上时快时慢的开上一段路，再往前就出了弘阳镇，
出弘阳镇的道路，需要盘山而行，我不知道王鑫磊想不想我开车直接冲下山崖。
但他坐在车上，肯定不敢继续让我开。
“磊子，大平头那条命，我会给你个交代，不会太晚。”
王鑫磊闷闷的抽了一口烟，没有立马说话。
我在这个大冬天穿着背心，直接把枪别在裤腰上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抹忧伤。
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他这种性格的人身上。
“大帅，我也没有好怪你，就是觉得人太好杀了，我以为像我们这种玩刀玩枪的人，死的时候起码轰轰烈烈，最不济也要仰天大笑几声。”
“大平头是个强人，他打过仗，杀过人，我玩枪都是他教我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我同样有些难受，从自己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大平头死得不是无声无息，起码是为了我们死的……”
我左脸一疼，嘴里叼着烟的嘴都歪了。
王鑫磊一拳轰在我脸上。
他红着双眼，眼角有晶莹，快要流泪了一样。
我揉了揉左脸，换位思考，要是白脑壳被王鑫磊手下兄弟害死，我恨不得给王鑫磊祖坟刨了。
所以我没有生气。
“好了，就这一拳，我让你发泄一下。”
“你要是再打，我就要还手了啊。”
王鑫磊狠狠呸了一口，“你还有脸说他是为了我们死的。”
我深吸了一口烟，眼中的共情消失，变得十分平静。
“王鑫磊，人在江湖，哪有平安二字，我说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我眨了一下眼睛，侧头平静的看向他。
“如果你心里过得去这个坎儿，那以后不要给我摆脸色，我不喜欢看，我们一起给大平头报仇。”
“如果你真要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回去跟叶老板说，以后换个人来和我联系，我们相看相厌，就不要再相处了。”
“而且我不放心你，我担心你害我。”
王鑫磊瞪大眼睛，脸上闪过一抹怒气，似乎又想打我。
我眼睛向下，示意他看我另外一只放在衣服下面的手。
衣服下面有着一个凸起，指着王鑫磊的肚子。
“磊子，不要乱来，会死人的。”
王鑫磊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我再次问了一遍，“你过得去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王鑫磊深吸一口烟，将烟屁股吐出车窗外面。
“说这些有屁用，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还能坐在这车上吹牛逼，始终是该做点有用的事吧。”
我点点头，“好，这就行了，我就当你过得去心里这个坎儿。”
王鑫磊沉默，算是默认了。
“叶老板这种来历，在官家肯定是有熟人的，你跟他说，我林冬夏喊他给我帮个忙，请官家的场面人，帮我找找林远。”
王鑫磊点点头，“不用你说，我都会这样做。”
我嗯了一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顿了顿，我笑着扯开衣服，将藏在衣服下面那只手露出来，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磊子，你我兄弟，我怎么可能用枪顶着你呢。”
随后关上车门，挥挥手，“我就不要你送了，明天就是过年，过闹热年啊。”
（八七年没有农历三十，二十九就是过年）
王鑫磊头从车窗里面探出来，“林冬夏，我丢你老母芙蓉出水臭嗨。”
等王鑫磊走远后，我脸上的笑容消失。
我身上带了枪，不过是在后腰上。
有些时候，对一些人，没必要有那么多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