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六月份，江淮地区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水渠两边种植的榕树被风一吹，树叶哗啦啦的响。
树干上，一些看起来像是三角形的虫子趴伏着，韩毅不知道这种虫子的学名，只知道本地人都叫它们花大姐。
这种虫子很漂亮，温和，小孩喜欢抓了逗弄，至少……在孩子们自己看来，那是逗弄，只不过被逗弄的花大姐，往往逃不脱支离破碎的下场，它们从来没有拒绝的余地。
几十年后，江淮两岸几乎看不见这种被称作花大姐的虫子了，韩毅不知道是因为生存的环境变了，导致它们消失在家人类的视野，估还是……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在逗弄中，将他们赶尽杀绝。
在周义东的眼里，韩毅觉得自己应该就是花大姐这种虫子，周义东就好像那些孩子，他认为自己释放的是善意，不管虫子愿不愿意，都要接受。哪怕因此支离破碎。
“我其实，不算什么聪明人。”韩毅笑了笑道。
周义东也笑了笑，只不过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缝隙洒下，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斑驳，也有些狰狞。
“韩老板太谦虚了，你很聪明。”周义东笑道，亦如孩童对待花大姐，我觉得好，那就好，无需你认同。
韩毅耸了耸肩，顺手捏住一个趴在树干上的花大姐，这温顺的虫子甚至不知道躲闪，就被轻易捏住。
“韩老板，杨震有胆子跟我们矿务局翻脸，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星火厂。”周义东直接了当的道:“你们每个月给市里提供的外汇，让他在上面能够说几句硬气话了。”
韩毅好笑道:“所以周局长的意思是？让我断了外汇，还是彻底断了跟市里的合作？”
周义东笑道:“韩老板还说自己不聪明，不过我不让你为难，我只要你停产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足够我们较量的了。”
韩毅沉默，周义东等了等，似乎有些不耐烦的道:“韩老板？你怎么不说话？”
“哦！我以为周局长话还没说完。”韩毅笑道。
周义东拍了拍韩毅道肩膀道:“我懂！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保证报酬让你满意。”
“我不相信保证，我还是想把这些都放在明面上。”韩毅笑道？
周义东哈哈一笑，点头道:“没想到韩老板这么务实，不过这些也好，你是干小煤窑起家的，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帮忙，我保证今年下半年，淮南有你三个小煤窑开业！”
韩毅不动声色，周义东继续道:“另外，你星火厂的零件，大部分都是我们矿上的配套厂子协助生产的，我可以做主，这些厂子的零件价格，可以再低三成！”
韩毅将花大姐放在手心，用左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周义东见状，眼皮微微一颤，似乎在压抑自己心里的不满，但缓了缓还是道:“另外你们买的那几万吨煤，我保证在三个月内交付，并且淮南的煤再也不进淮东了。”
韩毅啧啧不已，手掌一抖，花大姐便轻轻展翅飞了出去。
“大手笔啊！”韩毅赞叹道，三个小煤窑，零件价格下调，还有交付已购煤款，这些加在一起，给自己一点时间，产生的利润至少以十亿计算，只不过眼下，都是一个市里，双方交战的筹码。
“手笔不大，又怎么能请的动大佛呢？”周义东微笑道。
周义东自认，自己提出的条件，韩毅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区别无非是瞬间跪下，还是矜持几秒，然后再跪。
可让周义东没想到的是，韩毅只是淡然的道:“周局长，其实也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场的想法，杨市也是想跟你单对单的较量，你何必来找我的麻烦呢？”
周义东脸色一黑，没好气的道:“你没想直接下场？可是你每个月给市里提供几十万的外汇，让他们有打这一仗的资本，你本身就在局里了。”
韩毅好笑道:“周局长这话说的，市里代表的是淮南官方的态度，我想在淮南开厂子，跟市里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么？那你出去问问，淮南人是认杨震这个市里领导，还是认我这个矿务局长？”周义东问道。
韩毅不由啧啧了两声，然后摇头道:“周局长，说实话，你有这样的想法，今天躲得过杨市，可明天的李市，后天的赵市，你总有躲不开的一天。”
周义东不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们矿务局成立几十年，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韩毅点头，然后道:“好，那我回去考虑考虑，尽快给周局长答复。”
周义东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就不好看了，声音一冷道:“韩老板，你这是要力挺杨震了？”
韩毅看了眼周义东，然后好笑道:“周局长，不知道你考虑过一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周义东黑着脸问道。
“那就是……我支持你的话，你赢了，我也是输，我支持杨市的话，他输了，我也是赢！”韩毅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义东一怔，韩毅继续道:“你代表的是矿务局，杨震代表的是市里，我代表的是我自己。”
“你代表的矿务局可能会赢，但杨震绝对不会输，因为他代表的市里，也是更高层的体现，你们两家干仗，输赢都是内部问题，可我一旦有倾向性，那不管你们谁输谁赢，我都得被清算。”
“支持你，你赢，市里不会放过我，市里赢，就更不会放过我了。”
“但相反的，支持市里，你赢，我大不了去别的市，有跟杨震并肩作战的经历，去哪都受欢迎，市里赢，那就更不用说了。”
韩毅笑眯眯的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今天我答应了你，转头就得掉坑里。”
周义东冷声道:“但有矿务局给你的小煤窑，你也不愁吃的。”
韩毅一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要不是之前有个叫杨虎的傻批差点被坑死的话，自己说不定就信了。
“周局，咱们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韩毅叹息道。
周义东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多说了，不过我得告诉你，你那一个月几十万的外汇……不一定能起多大作用。”
韩毅神色古怪，一个月几十万，矿务局的版本多久没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