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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外的雪花依旧在簌簌的往下落着,大牛撑着伞,从城外的学校,赶回来,只比平时慢了一小会。

不过大牛走路的动静太大,脚踩着积雪嘎吱嘎吱的响,汤皖一听就知道是大牛,忙推开房门喊道:

“和湘虎说了没?”

大牛行走至院子中央,蓦的停住,转而看向先生,回复道:

“他在上课,俺没见到,就和豫才先生说了!”

大牛顿了顿,又说道:“俺还想等着呢,豫才先生让俺不要等了,就先回来了。”

“豫才先生知道了也行。”汤皖点点头,正准备关门,就又听到大牛鼓囊着嘴巴,疑惑的问道:“先生,俺等会是不是还得再买些让肉回来?”

“怎么了?”汤皖问道,不过随即一想,确实是要多买些,今晚人多。

“俺一说你让湘虎皖上来吃饭,豫才先生就问晚上吃什么,俺就说是羊肉火锅,豫才先生就让俺多准备些!”大牛有些不开心道。

“那就买多多的羊肉,保不准明天还要吃呢,这大雪天的,一时半会又不会坏!”汤皖寻思道。

大牛憋憋嘴,抱怨道:“先生,你不晓得,现在羊肉老贵了,特别是下雪天,就更贵的没边了。”

原来是担心花钱啊,汤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又接着笑道:“没事,这点钱还是够的,只管买羊肉,不过你回来的时候,顺便路过德潜先生家一趟,就说学他生回来了,一起来吃饭。”

“噢!俺晓得嘞!”大牛沉声应道,心里却是为先生担忧,媳妇还没娶,房子也没买,而先生先生工资高,但又是个爱请人吃饭的,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唉....”大牛噘着嘴叹气,不情不愿的往大门口走了几步,突然顿住,猛然间地一回头,大呼道:“先生,可是湘灵小姐回来了?”

汤皖点了点头,笑道:“刚回来,在屋里呢!”

大牛兴奋的像个孩子,踩着积雪,几步就走到房前,把头伸进了房里,就看到湘灵正笑嘻嘻的看着房门口。

“傻愣着干啥,进来啊,热气都没了。”汤皖笑骂道。

“诶!”大牛开心答道,把伞留在外面,钻进房里,仔细盯着湘灵看:“湘灵小姐,你这么久哪儿去了?”

“去了外国!”湘灵笑道。

“咋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呢?”大牛问道。

“因为要工作.....”湘灵耐心的与大牛搭着话。

........

汤皖端着茶杯,坐在一旁,听着俩人的对话,感到一种久违的舒心,就像是寒冬里的一抹温暖。

大牛正与湘灵说着话,突然间,懊恼的拍着脑袋,说道:

“差点忘了买羊肉了,俺这就去买,对了,湘灵小姐,你可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没了,羊肉就行!”湘灵道。

“诶....俺这就去,买多多的羊肉!”这会的大牛一点心疼钱的想法都没有,心里想的是,反正钱是先生的,迟早是要花的。

大牛动作飞快,推开门,就跑进了大雪里,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轻,片刻后,院里又重新被簌簌的雪落声所充斥!

房里的的火炉子炭火烧的正旺盛,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里面的茶水在翻腾着,虽是下雪天,但是房里却是很暖和。

湘灵脱下了帽子,脸上红扑扑的,汤皖蹲下,把火炉子下面的风门关上一些,拎着茶壶就说道:“我去换一壶新茶来!”

看着汤皖快步走向门外,消失不见后,湘灵蓦的掩嘴失笑,站起身来,环视着,这间熟悉的屋子,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曾经睡过的床上,顿时感到有些脸红。

屋里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变化,书桌上依旧还是那么的乱,旋即又被桌上的大白纸所吸引,便是汤皖练字写的苏子的诗句。

湘灵仔细端详着,发现先生的字写的漂亮了很多,比起一年前,简直是云泥之别。

看完了这些,就开始收拾起书桌,把笔墨摆整齐,纸张叠叠好,不一会儿,就赏心悦目起来。

汤皖正在厨房里,重新沏茶,看着门外的大雪天,忽然就陷入了恍惚里,总是觉得自己现在面对湘灵时,带有一些异样的情绪。

汤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没来这里之前,一直是个好学生,从小学大学,然后毕业,直至出来工作,也没正儿八经的谈个恋爱。

就连结婚对象,也是通过家里人介绍认识的,就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其实只是正常的关心,若是迅哥儿和钱玄也如湘灵这般,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表现的,大概湘灵只是女孩子的缘故吧。”汤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皖之,湘灵....”

大牛没有先去买羊肉,而是先去告诉了钱玄,一听到自己学生回来了,钱玄立刻就赶来了,人还未进门,声音先抵达。

“听到了,听到了!!!”汤皖高声回复道,拎着刚泡的新茶,走进院子,冲着钱玄招手示意进房里。

钱玄提着衣襟,走入房中,便看到自己的学生,正在向自己行礼,“德潜先生好!”

“好!好!回来了就好!”钱玄仔细的盯着湘灵看,抿着嘴唇,所有的话到口边,就止住了,心疼道:“变黑了些啊!”

“哈哈....”汤皖笑道,示意钱玄坐下,说道:“她是记者,每天都在外面跑,不黑才不对劲呢!”

“就你知道,我自己的学生,我能不清楚么?”钱玄斜着眼,嘲讽道。

然后钱玄就当汤皖不存在一样,开始问湘灵这儿那儿的,知道了湘灵是回来做劳工专题报道的。“巾帼不让须眉,你老师我与有荣焉,我支持你,为劳工做报道。”钱玄想了想,又说道:“他们确实不该被遗忘,你的想法很好!”

........

稍迟一些的时候,等下了课,迅哥儿和湘虎就直接来了,知道湘灵回来了,顿时开心极了。

湘虎宠溺的责怪着湘灵不告而别,而湘灵则是责怪湘虎冲动上头,兄妹俩时隔一年多,总算是安安全全的见到了。

没有过多的情绪宣泄,也没有大声的责骂,更没有提起难过的事情,因为这兄妹俩经过了许多事,都已经长大了。

晚上的时候,大牛弄了一个超大火锅,配了不少的菜,一大桌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羊肉。

等到吃完饭,散席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小了很多,天上只飘着三三两两的雪屑。

汤皖目送着迅哥儿、钱玄、湘虎、湘灵离开,却是没来由的感到高兴。

晚上,躺在床上的汤皖,在脑中回忆着劳工离开的时间,一算下来,还有大概半年的时间,不过,至少能把这个年过了。

可是,一想到齐鲁大地上的十几万同胞要去欧洲,心里就难免会感到沉闷和悲痛,虽说只作为华工,但是危险性却是极高的。

单就说这些北方汉子,没有在海上讨过生活,晕船就是一个难关,而且,明年得国潜艇开始攻击各国去往欧洲船只。

另外,在战场上,华工要负责挖战壕,送弹药,抬伤员,运输物资,还有老外的白眼等,总之,这十几万同胞,怕是其中有一些人会永远的回不来了。

汤皖越是在脑中回想的越多,就越是睡不着,索性,坐起来,靠在墙上,盯着眼前的黑夜.....

一方面是为了生计,一方面是为了国家,可无论是哪个,都难以掩盖这悲伤的,即将发生的事实.....

汤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一推开门,眼睛被亮光给刺激了。

连忙抬手挡住强光,眯着眼,适应了一会,才好受些,这才发现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天上竟然出现了太阳。

屋顶上融化的雪水正在顺着,屋檐下的冰溜子往下滴,齐刷刷的一排,像是钟乳石一样,被太阳一照,顿时晶莹剔透,刹是好看。

去厨房洗刷完,就来到了草棚子下面,一面晒着太阳,一面吃着早餐,顺便看看报纸。

大牛不知何时,把房里的火炉子拎出来了,放到了草棚子里,不一会儿,草棚字的边缘就像下起了雨一般,连成了一条线,往下流。

早餐吃完,汤皖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眯着眼,忽然头顶出现了大牛倒映着的一张脸。

“先生,湘灵小姐中午一个人在家,要不要去请来一起吃?”

“去吧!一个人烧饭也麻烦!”汤皖说道,不过对于大牛的举动,汤皖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却是说不出来。

大牛高兴的直奔门外,湘灵家而去,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说道:

“湘灵小姐说不来了,要去劳什子公馆!”

“那是瑛国公使馆!”汤皖没好气道,大概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办的吧。

“哦!可是我羊肉都准备好了!”大牛委屈道。

“多了就多了,你中午多吃点!”汤皖乐呵呵道。

然而,这多余的羊肉正好派上了用场,因为仲浦先生来了,身后还跟着孟邹先生。

“不是还有几天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汤皖惊喜的问道,而后看向仲浦先生身后,开心道:“孟邹兄,你也来了,好久不见!”

“我这不是想你了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仲浦先生打趣道,随意的在草棚子下面,找了个位子坐下。

“本来是后天到的,仲浦说要提前来絮叨絮叨,就更换了车票,刚好赶上了大雪天!”孟邹说道。

“孟邹兄,快坐。”汤皖招呼着,然后给俩人倒上茶水,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厨房大喊:“大牛,羊肉不够,还要多准备些!”

大牛显然知道院里来人了,一看到是仲浦先生,连忙上来打招呼,憨笑道:“先生,俺晓得了,我再切一些羊肉。”

“谢谢大牛了!”仲浦先生说道,然后回答的,却是大牛憨憨的傻笑。

“仲浦兄,你这踏雪而来,想必沪市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这回来是寻场地的?”汤皖问道。

“非也,还没那么快,不瞒皖之兄,我们俩这回来是来拉投资的!”仲浦先生答道,随后开始解释起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原来仲浦先生已经说服了沪市的股东,但是《新年轻》要想搬到首都来,还需要不少的费用,另外仲浦先生也想把规模办的再大一些。

因此,就需要再拉几个股东,寻求多一些的资金,好买一些设备,租房等。

“这个简单,《新年轻》如今在首都非常受欢迎,只要你程仲浦说一声,要拉投资,想凑上来的人,从这里可以排到朝阳门!”汤皖龇着嘴,夸张的说道。

“唉......排到朝阳门太夸张,排到胡同口就行!”仲浦先生幽默道。

“仲浦啊,先别高兴的太早,就怕事情有万一。”孟邹提醒道。

仲浦先生咧着嘴,指着孟邹,就说大笑道:“皖之兄,你看看孟邹,我这还没开始拉投资呢,他就给我泼冷水,这大冬天的,首都又冷,我这马上就成冰人了!”

“怎么说我呢?”孟邹无语道,泛着白眼,又解释道:“这经商和搞学问是两条道,商人首先看重的是利益,赚不到钱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干的!”

汤皖拍拍孟邹的胳膊,安心道:“孟邹兄,放心,我给你出个主意,包你能谈成!”

“哦?”孟邹疑问道,连带着仲浦先生就来了兴趣,就催促道:“皖之兄,有什么好主意?”

“你与人谈的时候,就说首都的《星火》将为《新年轻》长期供稿。”汤皖神秘兮兮说道。

孟邹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顿时拍着大腿,喜笑颜开,说道:“如此一来,至少增加两成胜算。”

北方的《星火》和南方的《新年轻》,这两个如果一起合作,定然能掀起一波又一波新文化的浪潮,那么杂志的销量就不用愁了。

“诶....终是让这些商人获了利!”仲浦先生佯装叹气道,却不料孟邹无情嘲讽道:“皖之兄,我和你讲,仲浦当初一个子都没出,就办了《新年轻》,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被他忽悠上了船!”

“现在这会,又说起商人的不是了,我看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因为孟邹本身经营着亚东图书馆,哪能受得了仲浦先生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

“好了,你们俩可是老搭档,别窝里反,凭白让我看了笑话,哈哈哈.....”汤皖打趣道,而后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看向了仲浦先生,说道:

“仲浦兄,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你要坐好准备!”

“什么事?”仲浦先生被汤皖严肃的样子,吓一跳。

于是,汤皖就把孑民先生要请仲浦先生去北大当文科学长的事情,诉说了出来,引来了俩人的惊讶。

“请我去北大当文科学长?”仲浦先生不可置信道,而后又摇摇头,笑道:“不可能,再说我也不想蹚北大的浑水,我自己办杂志,乐得逍遥。”

汤皖笑而不语,还是没忍住,说道:“仲浦兄,我赌你会去北大当文科学长,八大居一顿饭,可行?”

“孟邹,你做个证,皖之的赌我接了!”仲浦先生干脆利落的答道“轻轻松松一顿饭到手!”

“哈哈哈.....”汤皖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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