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你先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刚教会索罗身上武艺，你偏偏出现来影响他。”
“很抱歉露娜，我欺骗了你的感情。”
“还有落雪的。”露娜眉头紧闭，略微难过地补充道，“本来落雪愿意为索罗丢下魔法护符，你却不讲情理地把索罗夺去。”
“别和我提她，”欧泊发出一阵嘶声，皮毛炸起，身体的颜色完全融入夜空之中，“她和她的龙串通一气，早就谋划好要踏平月球。你仔细想想，是解开了命运的枷锁，让你义无反顾地游到几千米深的湖底去，你还刻意不变身，你不信我的话信她的话？”
“夜之子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夜骐更不用提，甚至说你强掳部落的勇士去交配，补充个理由，再把当天命名为萨温节，定在梦魇节庆日前一天。“露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索洛尔的话复述出来。艾露尼要想恢复信誉，务必先配合自己去清理下夜骐内部的奸细。留下正直善良的，除掉时刻想制造危险的政客。
“是的，让你连过两个节日，有正经事去做。”
“夜之子给逝去的家庭成员准备礼物，同时坚信他们的灵魂穿越到异世界。总有一天，逝者灵魂在某一天的萨温节中回归现实。”露娜只是苦笑，她口中的异世界，其实和秘境森林存在的原理一样，不干预现实世界。露娜蹄下传来一阵细碎的蹄步声。
“夜之子死伤太多，这样下去对你，对他们种族的延续带来的是沉重的打击，”欧泊起身，跳跃到三楼的阳台边缘上。
露娜连忙擦了擦蹄子，迅速转身向阳台下望去。
“索罗心怀大爱，天赋异禀，无论他活与死，回乡或者留下。他都能改变身边的勇士和难民。他死了，我便让他再活一次，和我在一起看护秘境森林。那个谁说得对一半，萨温节逐渐发展成了对亡魂的信仰，加上第二天是梦魇节，他们做面具和假胡子，把土豆雕刻成脸的样子。守在森林门口念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我说想法不错，可饰品做得太简陋了。我好好的丛林之神硬是被他们魔改成鬼之王。”
“你穿死神的披风来找我，不正对应了他们所说的。你为何如此执着？”
“这不行，你得帮我纠正过来。我不允许有谁抹黑我。”
欧泊发出喵呜一声叫，似乎跃下阳台，借树枝来回蹦跶，跳到了地面。
露娜想都没想，乘着晚风飞至公寓门前，欧泊果然蹲在草丛中一脸无辜得看着她。
“我不能更改事实，但不同的角色去处理它，能够引发截然不同的结果。咱俩做个约定：我把对你有利的内容全部放进戏中，让索罗因为你而选择接受预言与枪。”露娜眉头紧锁，双腿伸直。欧泊钻出灌木丛领露娜向前走，露娜跟在它身旁。
“这么多年来，我对月球做的事问心无愧，你找不到负面消息。月球是个小行星，其含有的资源是有限的，能承载的魔法总量也是有限的。倘若另一位至高神来月球散播魔法，我很难保证这行为不会引起一系列的魔法紊乱。”
欧泊路过一盏路灯，熄灭的路灯竟然再次亮起，荧光颜色呈现幽蓝色，并以有节奏的方式闪烁和变化，有时会膨胀然后缩小，像极了心脏的跳动。天光渐亮，朝阳从地平线上露出一点头，露娜和欧泊来到熟悉的交叉路口处。
“落雪和我讲过，龙神只能将白骨化的尸体复活，不能长出皮肉的那种。自从落雪和闪尘好，龙神也知晓索罗的存在。但龙神一直都不行动，落雪尽心尽力地做后勤工作。您是不是，多虑了？再者说，索罗这个孩子心在战场，我知道他的。”
“你不知道，只有辛达苟斯知道。它也想杀死索罗，复活他做军团领袖。”
冰冷的回答让露娜觉得猝不及防。他们走进一条曲折的小巷，两边的街景如出一辙，仿佛进入了迷宫。昏黄的路灯光线向远处投射，为寂静的街道增添了一份神秘与宁静。
“你怎么会知道龙神的名字？龙神照你说的做，有什么意义吗？”露娜顿了顿，一不小心被路边的树杈蹭到脸颊，顿时她的左眼被微尘覆盖。
“取代我的萨温节。从而改写月球历史。”
欧泊话音刚落，石头雕像出现在不远处。模样和来时路口处的那个别无差别。雕像正前面，还是一模一样的街道与陈旧的路灯。露娜收回视线，停主蹄步，尽量保持冷静。
“我们又回来了？”
“绕世界一圈。”
“真是个小世界，小世界的马儿们挂念微不足道的事。”露娜的声音变低了。
“面临死亡，你后悔之前不珍惜现在有的一切吧？”
“还好吧。实在得不到的，就不应该反复去考虑。”
“同样的场景，索罗想自由自在地活一次。我邀请他升格为兵神，并将秘境森林交给他去管理。这个结果比尸骨被当成活靶子上战场好得多，是吧？”
欧泊望向露娜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同情，露娜默默地将头低下去。露娜曾经在夕阳下问闪尘战争结束后去干什么，索罗答不出来。也许与乌尔纱相互牵蹄躺在家乡的古树下，并许下愿望，就可以白头偕老，至死不相分离。可是单调朴素的生活没法填补索罗富有活力的心。缺少战争做催化剂，他越来越反感森林中那种生活。因此，索罗说过他立志当一名战神，做露娜一样的女武神。的确，他的话恰好符合露娜当时的心境。
“我答应你，就这么拍。”
但欧泊已经消失了，远处走来一批飞马。他疾速奔向自己，矛头处的火星越烧越旺。
露娜呼唤出死亡镰刀，连忙做出格挡姿势准备应敌。不料对方在露娜前方一米处停了下来，端详着露娜，却没有问其他问题。它的耳垂缺失一部分，武器前端冒出焦黑的烟火。露娜只觉得血压急剧上升，心脏在呼吸之中剧烈抽搐了一下。对方似乎不想袖手旁观，马上要伸蹄去扶露娜。露娜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却一蹄踩空，身体向右侧倾倒。她眼前的视线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准备急救的飞马才不会慌了阵脚，他递出右蹄，将露娜从地面上扶起来。
“大胆白狼，敢跑到学生宿舍来撒野！看我不一枪戳死你！”
明晃晃的枪尖对准露娜的额头。夜辰的眼睑下明显留下一串疤痕。夜色当空，他选择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巡逻，即使凌晨过后宿舍外不可能有学生单独晃悠。
露娜欲举蹄拨开它的长矛，夜辰哪里肯理会，反而将枪尖插入她颈部柔顺的毛发之间。
“是我，露娜！你弄疼我了！大半夜除了生气躲门外给兄弟拨电话的，你能抓住谁？”
“露娜？我去你真是闲的！不知道近期这一片是警戒地带，索洛尔要我们小队严防死守，走进来就得前往警卫室接受二十四小时的羁！”夜辰是明事理的，他立刻将长矛收回，脸上带着少见的严厉神色。他弯着蹄子，敲了敲白狼露娜的脑袋，露娜被她敲得变回原形，头疼得龇牙咧嘴。
露娜强撑着身体起来，发现自己靠在一尊石头雕像，之前的疲惫感立刻一扫而空。
“什么索洛尔不索洛尔的，关我毛事。你兄弟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当个巡夜，我自己就够。”他露出一丝无趣而慵懒的笑意，露娜的出现的确驱散了身上的疲劳感，索洛尔校长要求夜辰他们整天执行三小时轮班岗，夜辰一天得在一个偏僻的学校宿舍楼前站够九个小时。
“我刚才好像陪一只野猫梦游去了，遇到恶灵设法陷入岔路口走不出去。”
“我建议你去医院挂个急诊，看下肺部呼吸之类的。你面对石像念魔咒，我怕你中邪了没第一时间打断你，因为我问了你也没法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作出合理回答。你又披着狼外皮，我还说打电话叫兄弟过来抓魔物呢，”夜辰见露娜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急得头直冒汗，见露娜恢复意识，准备拨打电话呼叫急救部门。“别打，我不想麻烦其他小马。”
夜辰放下电话，向露娜送上一瓶矿泉水，又将一团包着什么小食品颗粒的卫生间递给露娜。露娜先拆开至今，坚果与瓜子均匀分布在一起。外壳已经被去掉了，这种待遇只会在皇家城堡出现。
“夜辰，现在是几点了？”露娜伸蹄去揉肩，感到酸疼无比。
“凌晨四点，再过一小时我就下班了。你是在担心游艇那件事吗？”
“我还担心那些可怖的怪物伤到你们呢。”露娜捏起一颗瓜子咀嚼起来，继续问道，“对了，夜大地图你这有没有，有的我要拿一份。”
夜辰很无奈地摊了摊蹄：“我是有一张，但算不上完整。你若执意想要夜大的设计图纸，你去找前任校长要吧。不过你又不是本地学生要来那玩意也没用啊。”
“游艇那天我看得出来，你和索洛尔她俩不对付。夜大校长似乎砸钱买通媒体把这件事压下去了，那个辅导员应该受处分调职了吧。你勇敢抗敌，理应收到嘉奖。”
夜幕逐渐退去，拂晓的曙光悄然洒满大地。天空的色彩开始发生变化，一抹淡淡的粉红色温柔地晕染着天边，渐渐地，这粉红逐渐加深，扩散，最终将整个天空浸染成一片柔和的霞光。夜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夺过了那瓶矿泉水，自己抿了一小口。
“得了吧，是午夜和禄卡家不对付。我们懒得去管那些事。校长是无所谓，我们出来拿钱干事，活得潇洒自在不主动惹事就知足。”
“五月梅是前任校长，对吧？既然你上次去找她。”露娜继续问道。
“嗯，夜大的学生们普遍对她印象很不错，老师们对她的态度则截然相反。除去正常汇报工作挂个祥和脸以外，就没谁腆着个脸去找她聊天了。”夜辰吞吞吐吐地说道，浑身上下打量着露娜。“她通常早上十点左右进校门，隔天下午四点半再从办公室直接飞回城堡。上周五下午三点，一个老教授拿着图纸去找她商量明年学校的扩建计划，她都说没空。一个月就被找一次，还不懂得马与马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夜大的图纸？谁嘱咐你看这么仔细？”
“索洛尔。”夜辰点了点头，揉了两下头发。“学校想拆了旧教学楼，在那上面盖一所新的实验室。五月梅校长到卸任前都不同意。索洛尔打好几次座机催她交出来。奉承的车轱辘话说过不下十次，她一直赖着不交。索洛尔只好等她被弹劾才催我去找她要旧校区的规划图。之前我不清楚索洛尔马品好不好，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固执己见、不愿履行义务的女老板。夜骐最爱黄金，午夜家族也不例外。索洛尔给的报酬不低，兄弟们刚来地面，需要一笔安家费。于是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事情具体的细节你应该要走索洛尔的关系找一个建筑队长去问，他也是新来的夜骐。”夜辰向后退两蹄，离开石头雕像附近，望着雕像下的泥土解释道。
“所以五月梅不会献祭无辜去报仇的。索洛尔做校长前干什么的？有什么具体的工作项目需要跟夜大的管理层牵线的？”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知道是索洛尔斥巨资租的游艇，这次游艇损坏她可赔了对方一大笔钱。我敲她办公室门的时候，听见她捶胸顿足地在办公室和她侄子发脾气呢。今天出了那种事她和我都逃不了关系。我应该拉上你去警察局录口供澄清我的嫌疑才是。”
四周的空气仿佛是凝滞的实体，夜辰的话却像是破开粘稠丝网的锋利刀刃。月球相关记者要拍摄案发现场的话只可能捕捉到黑晶，因为黑晶当众学生的面吸收全部梦魇体，以此证明他和梦魇体有瓜葛。
“再说吧。对了，索洛尔让你守在这干吗？抬头仰望星空吸收月光的精华？”
听到这话，夜辰眼前一亮。
“中间那棵老树下，埋宝贝了。叫什么石头，是贤者留下的一件圣器。她不知道咒语，现在挖了白挖。大概率是前任校长的东西，你赶快去问问她召唤圣器的咒语，早点拿到气死她的索洛尔。看她侄子那怂样，我跟她迟早要吃亏。”夜辰站岗时有抽香烟的嗜好。不知是烟草的残留还是别的原因，他只觉得口中满是苦涩的意味。
“ 她又不是魔法师，当校长也不用靠魔法来完成工作目标啊。除非绿洲家族借她的关系去强要。得，我这张嘴太碎，万一被你兄弟看见，索洛尔肯定撤你的职。”
听见露娜开口，夜辰赶忙捂住露娜干涩的嘴，并揪着她胳膊肘上的肉使劲掐了一把。因为他猛然看见夜骐同伴正晃晃悠悠地从一座楼的拐角处走出来，一副喝得伶仃大醉的模样。虽然露娜的事情已经被列为月球政治机密，但市政厅不会带着不纯的目的去高度重视她的日常行动。她仍然有权利在遵守当地的法规的情况下去合理运用每一件宝物，不过必须先去市政厅登记备案才算了事。当然，索洛尔代表的夜骐一方直接剥夺了市政厅赋予露娜的权利。
“行吧，”露娜皱了皱眉，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遥望半蓝半红的天空。她转身绕至其中一座石柱的后方。石雕中央印有鱼钩形的内嵌纹理，圆滚滚的蓝点与鱼钩末端相缀连，活想一只鼓着肚子的河豚。露娜呼唤出镰刀，附着在其上的绿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随后她将刀尖敲了敲石柱上的符文， 一道明亮蓝火填补了空洞的纹理。
“若预言透露，预言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这就差把咒语写你脸上了，目前来讲只有我能看得懂。”露娜的声音一下子高涨起来，夜辰的表情有些微妙，翘起嘴角哼着欢快的小曲，忍不住看向露娜。似乎他担心下一秒索洛尔恰好路过此地，以侵犯公共财产为由喝令自己直接将露娜抓走。
“你真敢说，不怕谁躲在草丛里偷偷录音？”
夜辰回过头，注意到他那位兄弟倚靠在宿舍楼的外墙，抱着蹄中长矛陷入酣睡之中。
“我不怕他录啊。你以为光照着稿子念石头自己会麻溜地浮出树丛吗？把石阵上记录的符号按一定顺序念诵出来是第一步，第二步需要召唤者献祭一名向善者的血液，待血液冷却之后分批次均匀涂抹在符文上，石头有可能会从空气中现身。也就是说，这里原先是某位精灵贤者搞的祭坛。”
露娜打了个哈欠，黑夜已经落下帷幕，初晨的阳光从温暖的地平线中升起，
夜辰像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他好像是松了口气。然后对着露娜嘱咐道：
“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晚上低调做事，下午高调做马，我权当不知道你今晚来在这。”夜辰说着递出一支香烟，然后硬塞进露娜的蹄心，即便露娜的眼神中透露出婉转的拒绝之意。
“那白天呢？”露娜狐疑地问，随后将旁边两座石雕上的符文按之前的方法排查一遍。
“索洛尔他俩夜里玩大淘金到很晚，白天根本没有精力处理公务。五点到十一点之间，属于她俩的睡觉时间，这香烟没准你下次走关系时候用得上，拿着。”
“说得像你们离不开香烟一样，我姑且收下。对了，那个谁没有纠集警察闯入我家做搜查吧？我家里连保险箱都没有。”露娜收起镰刀，夜辰全程在观察跳动的蓝色火苗。
“事情早处理完了，你好好干自己的事吧。哎，你早知道她不好惹，非想不开去动她。”
对于那次意外的太空之旅，露娜对此仍然心有疑虑。所有小马都在对周遭的事情不停地分析和判断，露娜必须顺应他们的思维从而安稳地在月球长久生活下去。只有少部分小马可以打破上下层之间的枷锁，动用关系的底牌流入上层社会，从而有机会看透事情的本质。
夜辰不能抽出一点巡逻时间来给露娜送情报，露娜便先行回宿舍休息，至少没有谁有胆量在宿舍楼附近布下严密的监控，并在房间内加装信号屏蔽器。
也许是白天的精力消耗过度，没有被焦虑与愁苦占据大脑露娜沾上沙发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待在一座烂尾楼中，强烈的地震将她直接从顶楼甩到屋外去。瓦砾与钢筋乱糟糟地搭在一起，金色的岩浆从地下爆裂而出，将露娜的嘶吼声彻底淹没。露娜在绝望中闭上双眼，忽然听见有小马在叫自己。
“有谁在家吗？出来拿一下快递。”略显虚弱的女声。
露娜睁眼向来，向窗边望去，那里洋溢着灿烂的阳光，亮得刺眼无比。猫咪欧泊乖巧地枕着自己的胳膊入眠，听到自己醒了，猫咪倒是一懒腰钻进沙发底下不见了。“偏偏这个时间点送快递。”应该是有谁蹲在房门后敲门。露娜轻巧地将纷乱的头发从发际线处梳理整齐，随后窝在沙发的扶手边去抓取茶几上的高档牌手机。
屏幕时间显示为十一点四十五分，而那个送外卖的家伙明显显得不耐烦了，
“来了，别一直敲个没完了。”露娜不耐烦地大跨步走向门边，随机拉开房门。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没有什么密封的快递盒子摆在门旁，而是一个用透明玻璃做侧面的塑料箱，里面放着一件魔法水晶球：灰色的云朵降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在一棵玩具松树上。
在走廊灯光中，露娜看到了一个懒散而甜蜜的笑容：雪狐狸左右摇晃着尾巴，口中衔一朵不知从哪个小花园里种的月季，可怜巴巴地仰头乞求露娜的原谅。露娜有一秒钟没反应过来，她惊讶地上下打量着雪狐狸，有意伸出胳膊去抚摸她的脑袋。
啪嗒！冷风吹入鼻孔，露娜不禁回头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