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也长吁一口气，方才他心里何尝不紧张呢？
那一瞬间，假使自己回答错误，随后要如何出手制住肖萍，如何对付幕后的天魔，他都在心里盘算了好几个来回。
万幸这一次半揣半赌，还真让他说对了。
他们的计划，也就还能进行下去。
朱大娘奇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对你起疑？”
贺灵川摇头：“我毕竟不是真正的胡昕，也没有时间去了解这人的习性和行事风格，言行之中难免露点破绽。这肖萍观察力敏锐，直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才想诈我试一试。”
“但经过方才的试探，她应该暂时打消了疑虑。肖大师很忙的，哪会分心思再来研究我？”
明珂仙人则问：“方才段鹤云去找肖萍，会不会说起晚间带阿莲和妖傀们出城之事？”
“会。”贺灵川摸了摸下巴，“段鹤云行事再怎么随心所欲，毕竟也在天宫工作多年，也要遵守这里的章程，不可能不告而办。”
段鹤云要办成这件事，不是要刻意制造矛盾。
“所以，阿莲能不能走出烟霞湾，等一下就知道了。”
……
在胡昕离开之后，肖萍就把全副注意力放到段鹤云身上。
“什么？”她眉毛差点打结，“你要把阿莲带去城北郊，为什么？”
段鹤云遂将自己的主张说了，而后道：“事后奖励不如提前兑现。阿莲对阖卢天神的降临太抵触，要是能让她放松下来，她开口同意的速度会更快。”
“她要是还不同意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段鹤云继续道，“即便她不同意，但她已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精彩，必定还会渴望下一次外出，被劝服的可能就更大了。”
一个人若是无欲无求，你可拿捏不了他。胡昕用区区几颗糖果、几块肉干，就塑造起阿莲对于外界的渴望。如果让她亲眼瞧见人间的热闹，那还能剩下多少抵挡力？
就这样放阿莲出去，真地好么？肖萍沉吟。
段鹤云看懂了她的顾虑：“我们定期也要做野放妖傀的实验，算一算时日也就是这几天。再说，放其他神降之躯和放出阿莲，不都一样么？这一回给她放好追踪标记，你还怕她跑了？”
区区一个小妖傀，能在灵蕴宫眼皮子底下逃走吗？说出去真是灭自己威风。
肖萍瞟他一眼：“你也很想带他出去吧？”
“我怎么想，重要么？”段鹤云板着脸，“重点难道不是尽快让阿莲开口同意？小孩子都只有三十息的热度。若是多耗几天，她突然又没兴趣外出了，你拿什么去钓着她、劝服她？殴打恐吓引诱都没用，你我都试过的，她油盐不进。”
今晚就带出去，会不会太快了？肖萍这么想着，但没说出来，因为她知道段鹤云一定会追问：
今晚和明晚、和后晚有什么不同？
老实说，也没什么不同。
何况她也明白，段鹤云有权带阿莲出去做野放试验，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名义上，她才是他段大师的副手。
肖萍正要开口，心头忽然一动，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对了，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谁？”段鹤云不由得冷笑，“这么简单一件小事，还需要别人给我出主意？”
“这么宠溺阿莲，的确只有你才能做得出来。”肖萍叹了口气，“还好白松城附近太平，你注意安全，该带的人都不要少带。”
她不反对了，段鹤云也是暗松一口气，笑道：“不过一次野放罢了，早点向阖卢天神交差才是正事。”
说罢，他拿出一只玉简，放到肖萍案头：
“这是我研究阿莲和其他妖傀总结出来的，神躯自驱生长和修演的可能性分析。”
“你终于舍得拿出来了？”肖萍嘴角一撇。她的直觉无误，这家伙一直在私藏研究成果，若非为了阿莲，现在还舍不得拿出来吧？
这天底下，至亲至疏夫妻，呵！
她按捺下心底的杂念，拿起玉简神念探入其中，然后就吃了一惊，“这么多？！”
难怪录成玉简了，这里面的资料要是拿出来，能摆满好几个桌面。
她匆匆翻了两份，越看越是动容：“这、这莫非是说……”
“不错！”段鹤云眉飞色舞，“阿莲的出现、阿莲的成功生长，大概率可以复制！只要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解，困扰我们十年之久的难题，很快就会被攻克！”
“你想想，届时我们能够制造出来的‘完美神躯’，不再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具！”
“如果、如果我们成功了……”肖萍心头砰砰狂跳，下意识抓住桌角，“就可以大量制造神躯，要多少有多少！”
不愧是段鹤云！
这才是她从小就倾慕的那个天之骄子！
“对，只要原料和条件允许，想造几具便能造出几具！”
空间忽然微微扭曲，连潭边吹来的风都静止了。
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此言当真？”
两人并不吃惊，因为这是阖卢天神的声音。
这片空间都归它所有，它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什么时候开口就什么时候开口。
段鹤云慨然：“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肖萍、阖卢天神：“……”
这人夸夸其谈的时候还少么？真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我什么时候在这么重大的发现上，说过假话？”段鹤云更正，“过往十余年，我虽找到胚囊这个突破口，但诱发异变的定数一直难以确认！”
肖萍沉着脸：“这个突破口是我提出来的，你又忘了么？”
用人体胚囊与?隐神君躯体碎片制造神躯，乃是她首先提出来的，核心思路便是借造化之功。
连段鹤云也赞叹，说这提议是神来之笔。
可惜，造化的密码并没那么容易被破译。这十余年来，他们总差了一点运气，窥不破那一点天机。
直到阿莲的出现。
“我们渴求的答案，就在阿莲身上。”段鹤云认真道，“只要她再配合我一点，我就快要解开终极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