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贺骁这一路走来，干过的牛掰事用嘴说不完，但杀掉大天神？
不可能，这绝对超出人力范畴。
贺骁这二十出头的后生要是能够杀掉大天神，要置千百岁的仙人于何地？
“请问，千幻真人如何了？”战斗是在颠倒海内发生的，千幻真人作为东道主，不可能不出现吧？
“还不清楚。”杜善摇头，“我们所知有限。具体消息得等东家回到闪金，才能知晓。”
“多久能回？”颠倒海任务这么重要，结果还这么严重，方灿然作为任务发放人，这趟过来也要代灵山查询一下进度过程。
“从海上返陆，再从闪金北部回来，就算车马不停，最快也得三四个月吧。”闪金平原地界好生广阔。
“还要三四个月？”想蒙过方灿然也不容易，“那么九幽大帝怎么能够‘不日入世’？”
这是杜善方才的原话。
杜善笑道：“九幽大帝化身千万，这等小事如何难得倒他？”
当然不是自相矛盾。方灿然定定看他几眼，凝目深思：“看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呵，贺兄所图甚大啊。”
他一向知道贺灵川胸怀大志，但没料到，这人真想掀翻天去！
他怎么敢的？心比天高啊。
“妙湛天已死的流言已经传开，灵山很快就会向你们质询。”
杜善似笑非笑：“妙湛天是龙神所杀，他老人家见首不见尾。”
见首不见尾这几个字，本来就是形容神龙的。
症结的关键在于，灵山即便怀疑九幽大帝就是贺灵川，暂时也无法确认。
方灿然呼出一口气：“这让我很难办啊。”
龙神出世、拯救闪金的传言，恐怕会随着妙湛天之死迅速扩散。届时，灵山当然要命方灿然查清事实。
“事无不可对人言，方先生查就是了，我们一定尽力配合。”杜善笑道，“但这样的重大隐情也只有我们东家知道，不如，您跟我们一起等着东家归来。”
两人相视一笑，方灿然笑得无奈，而杜善的笑容很有深意。
……
数百里外，石胄头。
市集一直排到城门口，最靠近哨兵的，是个卖咸蛋的老太婆。这里早不是当年抵御赵广志和刘城守、兵马戒严的模样。
但最好的位置，也就是黑龙雕像前的那块空地，哪个小生意人也不占。这里换了一张更宽更大的供桌，上面摆满了鲜花和果子。
不远处，修给龙神的庙就快建好了，是这城里最气派的建筑，到时候雕像和供桌都会搬过去。
两骑飞马入城，哨探奔入守备署，找到杨蒙。
“回来了？麦丘什么情况？”
“我们找到几天前去拜妙湛天神的信徒，前后问了五人，有一个常年在庙里扫地。他们信誓旦旦，称自己亲眼瞧见龙神大人从庙里冲天而起，嘴里叼着妙湛天神，在夜空翱翔许久，才排云直上！”
另一人道：“我在麦丘周围县镇打探，也多有镇民瞧见神龙在夜空的身姿，都赌咒发誓自己亲眼所见。”
“那么，神庙现在怎样？”
“空了，快被搬空了。”哨探道，“我们特地进去转了一圈，香火已经没了，差点儿就人走庙空，只剩两个老头子。噢，传说是真的，女神雕像断了，我们都瞧见了。”
另一个哨探连连点头。
“黔县、十八乡、尺渎镇，还有周边的小县城，我们也都转了一圈，不止是妙湛天庙！”他们一连列举好几个神庙，“这些也都黄了，据说几天前也出了异象，不是雕像坏了，就是莫名沾染了污渍，赤咤神庙的匾额甚至掉了下来，还砸死一个人。”
杨蒙拳头都握紧了。
连天神都被龙神所杀？
他立刻想起一年多前的天降神兵。
那时石胄头的刘城守弃城逃走，是他带领全城人打退了来犯的食人魔王赵广志，结果刘城守又想回来拣便宜，吃了闭门羹之后也率兵攻城。
值此内忧外患之时，黑甲军凭空出现，先拿刘城守，再取赵广志，还把这两个奸恶分别交给石胄头和柳坪的平民审判！
以雷霆手段行天人之举的，正是九幽大帝。
那一晚的战斗历历在目，杨蒙至今都阖眼可见。
不久之后，他和石胄头的平民开始接到九幽大帝惩杀恶人的各种消息，好像就连爻国大将军薛宗武，都被九幽大帝斩杀！
九幽大帝就是龙神转世的传说，也早就在草野乡间沸沸扬扬。
因此杨蒙前天一听到龙神杀死妙湛天的消息，就激动得彻夜不眠。
他始终记得，九幽大帝离开柳坪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闪金平原变局将至，你再坚持三五年，必定守得云开。”
他当时追问何谓变局，九幽大帝却不多言。
这一年多来，杨蒙便是守在这消息闭塞的穷乡僻壤，都隐隐觉得暗流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喷薄欲出。
直到他接到了妙湛天神陨这个爆炸性消息！
这是不是就应了九幽大帝所言，变局来了？
好快啊，这才过了一年多。
哨探又道：“我们走了七八个地方，听说这几天流言四起，都说真龙出世，即将横扫闪金、荡尽人间不平，到处也都有民歌童谣传唱。”
另一个哨探哼了起来：“我听到的是，‘龙神在、福气在，有饭吃、有衣穿，我把恶棍拉下马，没人再敢抢我粮！”
调子还不错，朗朗上口嘞。
两个哨探走后，杨蒙下意识望着窗外的市集出神。
这一年来，他治下的石胄头和柳坪，日子好过多了。
两个地方原本就穷，地方官还不干人事儿，从石头里都想榨出油水。杨蒙会打仗但不太会治理城邦，原本还为这么多人的生计日夜发愁，哪知道仰善商会十一个月前来了，在这里大量收购本地特产，木姜子油和酪香木。
木姜子既是药材也是香料，用它炼出来的油气味独特、奇香扑鼻；酪香木只取树皮，洗净了磨粉，洒在食物上就有奶酪加上肉桂的香气，丝滑又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