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归零的同时，边缘又有一枚小灯熄灭！
110盏灯变为109盏！
众人一片低哗，还真是倒计时，还剩下109小时时间！
“您觉得倒计时尽头是什么？”宋河问。
“您觉得呢？”王将军看向他。
“不好说。”宋河道，“逆向想一下，如果我们是外星文明，放这么一个飞行器去另一颗有生命的星球，又设置倒计时，究竟是什么用途？我想不出来，有一些想法都特别荒唐。但肯定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基本上是瞎猜，但正常情况下动机就那么几种，也能牵强附会猜一下。”王将军道，“我觉得……这东西可能是个锚。”
“锚？”宋河仔细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您比我乐观。”
“你猜测是什么？”王将军问。
“我猜的比较恐怖，我都不愿意细想。”宋河道，“我在若羌基地的时候，做完项目在图书馆里闲逛闲翻，看过一份内部的老兵回忆录，上世纪中叶淮海期间的。”
“嗯，讲了什么？”王将军问。
“其中有一个炮兵回忆，当时部队里有一种炮弹，打到一个位置之后会腾起巨大显眼的烟圈，他们会先瞄准找到的敌军阵地，打一颗这种烟圈弹过去，确认没打歪，就全团火炮齐发。”宋河道，“如果需要附近部队支援，就连打三颗烟圈弹，三个大烟圈腾起来就是开火命令，周围只要射程足够的各部队火炮，都要第一时间朝这个方向集火。”
“所以你觉得……”王将军顿了顿，“贝茨球是一个类似于信号弹的东西，倒计时结束之后，炮火轰击就过来了？但怎么解释倒计时？为什么要有倒计时呢？”
“那本回忆录里提到过一场仗，当时敌我双方很多时候难以辨认，衣服都混着，半夜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所以偶尔会出现友军炮火的情况，把友军误当成敌人打了。”宋河道，“那场仗就是两军混战，他们有经验的老兵看到烟圈腾起来，知道马上炮火要过来了，赶紧找掩体撤退，但一些敌人新兵不知道，反而往烟圈弹的位置退避。”
“所以你觉得倒计时可能会是一种敌我识别？”王将军沉默片刻，“这么简陋的敌我识别吗？”
“看到倒计时之后，发消息自证是友军足够了。”宋河道，“亮灯数也可能是某种密码，消息对的上，确认是自己人，炮火就不会过来。”
“脑洞大开，你这猜测确实很恐怖。”王将军道，“由这个思路往深了说，贝茨球是个文明武力检测器，如果地球文明的武力无法击落贝茨球，说明还处于很低端的科技状态，不足为惧，但有朝一日贝茨球被打下来了，说明地球科技起步了，为了消除威胁就要发动打击？”
“换位思考的话，有这种可能。”宋河道，“我在外星动物园放过很多小测试物，一旦猩猩猴子们拿起来用了，说明智力水平逼近人类了。”
“事先我们研究过这种可能性，但目前情况看，我还是偏向于贝茨球是个锚。”王将军道，“其实咱们猜的功能一样，都觉得贝茨球是个引导物，但引导过来的东西不知道是福是祸。”
不知不觉天亮了，各部门各团队的人开始分批休息，几乎没人心大到回宿舍舒舒服服躺着睡，都是把椅子角度放平，直接在椅子上打盹。
即便打盹也睡不沉，每次有报告声响起，立马惊醒一大片人，表情犹如被噩梦吓醒。
好在贝茨球一直情况平稳，按小时熄灭一个小灯，稳定倒计时，运输也十分顺利，早饭时间运载贝茨球的电磁火箭顺利发射，朝着月球飞去。
起初几天大家心理状态还很稳定，按部就班各干各的工作，齐风带着团队成员们反复讨论可能出现的状况。
到了贝茨球上的白灯只剩24个，所有人的状态明显变得过度焦虑，大部分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两眼发直地长时间思索。
白灯只剩8个时，贝茨球成功着陆月球，被送往临时搭建的月背基地，放在一间空旷巨大的白色房间里，被各类监测仪器设备团团包围。
所有人的心理压力达到极点，连相晓桐都开始动摇，她短暂打盹后醒过来，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躺在躺椅上朝一旁的丈夫伸出手。
宋河连忙握住她的手。
“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遗憾了。”相晓桐小声说。
宋河紧紧握住她的手，“别说这种话，打起精神！”
王将军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头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山，他接连几天从早到晚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地持续沉思，只在偶尔电话打进来时开口简短讲两句。
如此大事似乎所有人都该忙的脚不着地，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太多事情可以做，只能耐心等待，宋河这辈子从没体验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心里既空空荡荡，又感觉满到堵涨，时而觉得该行动起来做点什么，不能像傻子似的苦等，时而又提醒自己每逢大事有静气，不要晕头转向的瞎折腾，各种心态激烈交战！
尤其贝茨球抵达月球后，抓心挠肝的压抑感达到极致，宋河不得不偶尔伸手揉自己胸口，让呼吸更顺畅一些。
这感觉仿佛好端端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绑走，关在一个牢房般的空房间里，发疯一样想出去，但又得拼命压抑疯狂的冲动，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待变化，确保自己不会心理崩溃成彻底的疯子。
终于，贝茨球上的小白灯再度熄灭，只剩三盏！
王将军把抽到一半的烟头掐灭，抓起堆成小山的烟灰缸，哗啦一下将一大堆烟头倒进垃圾桶。
“各部门各团队注意，远程连接月球基地！”他站起身来，重新站姿笔直面对大屏幕。
领袖的确有带动作用，全场所有人的心理压力瞬间缓解大半，将军的站姿就有强烈的鼓舞效果，压抑数日的指挥室重新提起精气神！
等待来到尾声，是福是祸必须咬牙面对！
半数团队成员齐刷刷打开脚边放着的箱子，拿起准备好的控梦头盔，佩戴，仰躺！
宋河和相晓桐用力拥抱了一下，也各自拿起头盔，戴好仰躺！
王将军转身看向众人，确认所有人都躺好了，自己才坐到躺椅上，拿起头盔。
意识迅速朦胧，紧接着又恢复清晰。
宋河睁眼，眼前场景已彻底变化！
洁白的月球建筑装修风格，房间内只有塑料长凳，成排的白老师坐在长凳上低头熟睡，正接二连三醒来，太阳穴上的灯光变为紫色，代表此刻不是白老师的意识，而是远程同步过来的意识信号。
宋河扭头看了看，身边就是相晓桐，她也刚刚清醒。
王将军最后清醒，立马起身扫视众人，“报数！一！”
“二！”宋河喊。
“三！”相晓桐道。
“四！”齐风接上。
报数声持续到五十，王将军点头，“各部门团队代表到齐了，各就各位！检查设备，通信，倒计时一小时报一次，倒计时半小时再报一次！”
众人四散，昨天前天都远程连接来过两趟，位置职责全安排过。
宋河的职责是交流组，要直接进入贝茨球房间，等待可能出现的交流沟通。
交流组成员总共四个人，还有王将军、相晓桐和齐风，王将军负责军事外交领域的初步沟通，宋河相晓桐作为顶尖数学家和生物学家代表，齐风则主要负责操作翻译机，初步沟通如果成功，后续将派更多不同领域的人加入交流组。
四个人鱼贯而入，房间里只有摆在中间的贝茨球，和一圈仪器设备。
宋河上前，近距离观察贝茨球，远程连接白老师之后，视觉触觉都极度逼近身临其境，球体表面的立体花纹看上去更加诡异，散发外星文明完全陌生的造物风格。
犹豫一下，他轻轻伸出手，触摸球体表面。
“是不是像打磨光滑的冰球？”王将军道，“驻站航天员过来摸过了，都说像冰。”
宋河点头，“像！”
相晓桐和齐风也伸手摸上去，体验外星造物的手感。
房间里极度安静，四个人一边摸着贝茨球，一边静静等待，气氛十分怪异。
“材料一直没分析出来？”宋河开口问。
“没有。”王将军摇头，“各种分析设备的数据彼此冲突，有的设备数据显示这是某种合金，有的设备认为它是氢气，微观结构是非常非常整齐的原子排列，分层，每一原子层不一样。”
“我昨天从大屏幕上看到材料组分析了。”宋河点头，“就像一层层不同材料的单原子包裹起来，人类的工艺也能做单原子层，但做出来完全不是这种效果。”
“至少差距没有大到看上去无法理解。”齐风说。
“而且它是……”相晓桐说到一半不说了，但众人心领神会。
这东西是被穿云打下来的，能够击落，至少不是神明般的东西，神明是不会被凡人打出血条的，科技差距如果太大，只会免疫一切攻击。
“但比较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痕迹，就像用猎枪打了只野鸭子下来，掉下来是掉下来了，但走过去一看，野鸭子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一点弹痕。”王将军说，“材料团队远程用设备照过了，整个球体没有明显磨损，我们也怀疑过表面这种花纹是扩散开的能量冲击损伤，但难以证实。”
半晌沉默，贝茨球上的小白灯忽然又灭了一盏，只剩两盏。
宋河盘腿坐下，继续出神地抚摸面前的大球。
忽然，手上传来轻微的异样，轻微如同幻觉。
“它好像动了！”宋河依旧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
“动了！”耳机里传出声音，“刚刚球体切割磁感线，发生了轻微自旋！转轴是垂直向上的中心轴！幅度是……”
没等说完，贝茨球猛地上浮，无声无息升到半米高度，漂浮在空中快速自转！
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贝茨球剧烈的旋转毫无加速过程，瞬间狂转起来，有种完全无视惯性定律的诡异！
“转速每秒一万一千圈！”耳机里喊。
房间内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宋河压根没听过类似的声响，他反应了一下，可能是贝茨球快速旋转时摩擦空气的响声，但由于球体表面极度光滑，摩擦极小，声音也变得特别细微和奇怪。
没等大家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贝茨球的极速旋转突然停止！
动起来是瞬间，静止也是瞬间，完全没有加减速过程。
停止后贝茨球并未落回地面，静静漂浮在空中，悄无声息宛如幽灵，像一个巨大的灰白色肥皂泡，有种超现实的美感。
房间里四个人呆滞地望着它，眼神宛如中邪。
“它又恢复运动能力了，是不是快要重启了？”齐风猜测，“之前被击落只是暂时故障，倒计时是它自我修复故障重启的过程，现在快修好了，正在开机前自检？那它重新开机之后，发现自己不在地球上，会不会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