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宋河顿了顿，思索片刻又道，“难说。”
神童们一阵骚动。
如果是一般的科研团队，肯定不愿意相信什么人工设计。
变色虫的复杂程度远超当今学术界的认知，倘若真是人工设计，只能是外星人手笔，正常科研团队打死都不会往外星人上去想，能往这方面想的只有精神病院里的科研人。
但在座所有人都见过贝茨球。
亲眼见过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质疑外星人手笔的想法更加自然而然。
“但也有疑点。”宋河道，“从南极现场观察的痕迹来看，变色虫这东西在当地生存很多年了，大家也能看到，这虫子在功能习性上，以及在生态系统里的职责，基本相当于极地版的蛆，外星文明折腾出一个刻意设计的生物，仅仅是为了让它们当蛆吗？”
“可能作用还没显现出来，这些变色虫可能有某种目的，但真正实现需要更长的时间？”有个神童开口，“比如整个过程以千年万年为单位？”
“太慢热了，拖这么长时间的意义在哪？”宋河摇头，“如果真是人工设计，从变色虫的精致程度来看，设计制造水平已经登峰造极了，想达成什么目的，完全可以更迅速。”
“可能外星人就是超级有耐心呢？”又有神童猜测。
“难以想象一个毫无效率的星际文明，除非他们没想真怎么影响地球，只是弄着玩玩，比如变色虫是某个外星中学搞的课堂作业，随手扔到咱们这儿来了。”宋河语气调侃，“但可能性不大。”
神童们沉思起来，互相交换眼神。
“还有一种可能，应该比人工设计的概率更大些。”宋河道。
“记不记得当年我给你们上微生物课，有一堂课讲到鞭毛马达？”
“记得！”神童们齐刷刷点头。
“当时给你们展示了高倍率电镜下的鞭毛马达结构，非常精巧复杂，像机械手表的零件，那也是咱们第一次探讨生命是否有可能是被人工设计出来的。”宋河道，“还记得当时我给的答案吗？”
“记得！”杨玉开口抢答，“当时您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程序，能模拟生物进化的复杂度，程序跑起来之后，证明鞭毛马达那种复杂结构，可能只需要百万年的高速进化就能出现，而百万年在四十六亿年的生命进化史上，不过是短短一瞬间。”
“对。”袁天罡也想起来了，“印象深刻的一堂课，那堂课打下课铃的时候，您说让我们千万不要低估时间的力量，在百万、千万和亿年为单位的漫长时间里，进化出再复杂的结构也不奇怪。”
“院长您的意思是，变色虫虽然这么复杂，但也是自然进化形成的？”齐风开口，狐疑询问，“但演化不一定按照越来越复杂的方向走，在功能足够用的情况下，常常结构复杂度上会不断退化，继而节省能量提高稳定性，达到以退为进的效果！变色虫的复杂程度完全不符合最优解最简单解的生物进化规律，不像是纯粹靠自然力量推动出来的进化产物啊！”
“的确……”袁天罡皱眉，“假设环境对变色虫的要求是五个复杂度，那么变色虫的复杂度到了6、8、10都能理解，毕竟进化也难免走一些弯路，不超过一定范围也是有可能的……但变色虫的复杂度飙到了50，远远超过环境的要求，的确不像自然力量在推动它？”
“你们的推断思路没错，但被思维盲区困住了。”宋河说。
众多神童好奇盯着院长，大家不会往院长失算了的方向去想，只是怀着向老师提问的心情质疑。
“为什么要刻舟求剑？”宋河言简意赅。
神童们一怔，立马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院长您的意思是……变色虫生活的地区，曾经有过非常复杂多变的恶劣环境，它是在环境复杂多变的历史时期，把自己进化到五十个复杂度的？”齐风说，“后来沧海桑田环境大变，它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平静，显得它过于复杂？”
“确实有可能啊！”杨玉深以为然地点头，“院长说的没错，这种情况比人工设计的概率要大得多！过高的复杂度想狠狠简化，从50变成5，本身也属于非常激进的进化！变色虫已经复杂到这种程度了，不进行大幅度激进退化，而是凑凑合合能活就行，恰恰才符合自然进化规律！”
“星际探索学院推算出不少外星生物了。”宋河忽然话题一拐。
神童们的议论声立刻消失，大家感觉变色虫的话题还没探讨完，突然转话题有点没回过神来。
“你们也知道，星际探索学院有个重要任务，做星空背景的游戏嘛，前段时间他们就和游戏公司合作，尝试开始制作第一颗虚拟的外星球，并把论文里推算过的生物放进去，尝试构建生态系统。”宋河继续道。
“他们一上来就往里加了很多复杂生物，整个游戏变得非常庞大，游戏公司那边刚上手没经验，做的稀里糊涂，还出了一个不小的事故，把一个最大的外星生物数据库删掉了。当然整个数据库有很多备份，后面又慢慢恢复回来，但在恢复之前的一段时间，虚拟星球上出现了很特别的景象。”
“数据库一删，整个游戏里原本很热闹的生态系统消失八成，各种生物灰飞烟灭。只剩下另一个小数据库里的一些外星生物还存在，本来这些生物只是小配角，苟延残喘的角色，结果天敌和竞争对手们一夜清零，那些小配角变成了整颗星球上最高级的生物，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微生物和很普通的花花草草，一些AI自动生成的原始小生命。”
“研究变色虫，让我想起这件事。”宋河顿了顿，“今天的地球，大概率也经历过类似的数据库删除过程，变色虫只是没删干净的一点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