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刚才的讨论，问题集中在出版之后的回款问题上。”
“集团不是担心拖长了时间对《破壁》的出版流程有什么影响，而是时间耽搁久了，市场上关于我们杂志的讨论热度消退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销量。”
李带三言两语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甘敬点头。
“所以加紧生产，尽快发货，并且维持热度，是我们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加紧生产前面搞定了，接下来说尽快发货。”
“传统的发行渠道，无论是包销也好，寄销也好，都是卖家先发货，买家后结款。”
“现在我们发不出货，于是结不上款。”
“但是仔细想想，我们手里真的没有货吗？”
甘敬百思不得其解，他指了指脚边堆得满墙的杂志半成品废刊说。
“当然没有了，不然这些是什么。”
“真的没有货吗？那要看我们对货的定义是什么了。你觉得用户订阅杂志，真的是要把这几张印刷出来的纸捧在手中，他们才觉得真正收到货了吗？我不否认，肯定有这么一批读者，他们钟情于纸张与油墨。但更多的人，其实只是想看杂志里的内容，仅此而已。”
“你的意思是？”
李带拍了拍地上都快堆叠到他腰间的杂志，然后双手后撑，坐了上去。
他指着杂志说。
“我们真正的货，并不是这些东西，并不是杂志这种纸质的载体。而是我们编辑部经过了选题、组稿、编辑、校对、设计、排版这些内容生产环节之后，得到的高质量内容。”
“我认为，更多人不介意阅读的媒介，他们在意的是更方便舒适的阅读体验。至于它是以杂志的方式出现，还是以别的什么方式出现。其实无关紧要。”
“假如我们跳出以往的观念，开始认为货不是杂志，而是内容。就会很快意识到，这样的「货」，不是早就已经生产完成，放在陈竖的电脑中了吗？”
李带说完，陈竖没有思考太久，马上反应过来。
“你是说排版文件？！”
“没错。Indesign排版出来的文件可以直接导出成PDF格式的文档。这就是我们的货。”
“所有预订杂志的读者，都在官网上留下了他们的电子邮箱。我们可以发送通知，只要在官网上提交过申请的人，在规定时间内全款支付，就能得到电子版本的《破壁》杂志。”
李带上次在江城交通广播电视台，跟女主持人施楚楚的交谈，给了李带很大的启示。
原来在这个世界，有很多读者是使用电子邮箱跟喜爱的作者产生交流的。
穿越之后的世界，智能手机虽然还没有完全普及，但是大多数家庭里，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个人电脑（台式机），既然电子邮箱的普及率十分广泛，那这是个值得把握的机会。
“这不可能！”
甘敬瞪大眼睛张大嘴，像是听到了鬼故事一般，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让读者全款支付杂志的订阅费用，然后给读者发个排版文件过去。这这这，我做出版行业十几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卖书的操作！”
“有的。如果您非要说是卖书的话，那我们卖的就是「电子书」（eBook）。”
“电子书？别开玩笑了，没有人会接受这种新概念的。你这样造成的结果是，人家花了钱，最后只买到一封邮件。这不是上当受骗是什么？”
“不不，甘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把电子书和纸质书对立起来呢？读者看了电子书之后，难道就不需要纸质书了吗？”
“反过来说，读者有了纸质书之后，难道电子书不是一个附赠的小礼物吗？我的想法是，针对全款预定的读者，我们要同时提供电子杂志和实体杂志这两种产品。”
“在我们的新杂志没有印出来之前，读者会先得到电子书，用来抢先阅读其中的内容，等我们的杂志上市，再给他们提供纸质书，可以选择自己永久珍藏，或者赠送给亲朋好友，把好内容带给更多人。这才是我想要传达给读者的理念，我将其称之为「纸电同步」。”
“纸电同步？”
甘敬沉吟半晌，若有所思。李带提出的一个又一个新的观念，每个都在不断改变着他对出版行业的理解。让他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也是个会在领导面前，侃侃而谈自己创新想法的人，只不过相较而言，他的想法是不成熟的、漏洞百出的，而李带的想法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细细想来，这些方案恐怖至极，拥有颠覆性的潜在力量。他还想继续听下去。
“放到《破壁》这个实际的案例中，就是纸质书、电子书同步出版，相继发售。”
李带所在的世界中，无论国内外，纸电同步都已经是数字出版领域的潮流，海外的杂志，像《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国内的像《三联生活周刊》《南方人物》，都是如此。
方案的可行性是被验证了的。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读者那边的发货问题，又解决了出版方这边的回款问题，还为我们的加紧生产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怎么说，电子书毕竟是个新兴事物，我们集团固然有相应的出版资格，不过我还是担心读者那边的接受度。要如何让零元预定纸质杂志的读者，迅速转化为愿意全款预定纸电同步杂志的读者？李带，这个难点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甘敬其实是颇为满意李带这孩子的想法，也差不多愿意接受了，接下来的提问不再咄咄逼人，具有强烈的进攻性，而是带上了长辈般的关切。
“这就需要我们出版方加以引导了。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供甘老师参考。”
“推出《破壁》杂志创刊号的「首发限定」版。”
“首发限定？我今天真算是开了眼界，那又是什么东西？”
甘敬饶有兴致地问。
“这么说吧，甘老师。您认为大家喜欢什么，喜欢贵的？喜欢好的？都对也都不对，大家真正喜欢的是，别人都没有只有我才有的东西。也就是说用户在意产品的稀缺性。”
“就像迪·比尔斯和钻石的故事已经成了商业史上的着名案例。那么，同样的稀缺心理可不可以用在做杂志上呢？”
没等甘敬说话，李带自己接上这个设问句。
“可以。因为此前的举报事故，我们把杂志分成了「出了问题的」和「没出问题的」。”
“出了问题的共计两万五千本，后面再印，肯定会修改成正确的ISSN。”
“按照之前我们讨论的补救办法，把错误封面拉下来，它实际上就变成了跨页海报。”
“于是这两万五千本不就变成了，独家定制的、绝无仅有的、具有纪念意义和珍藏价值的「首发限定版」创刊号杂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