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何老爷子的长子何清，是个从小就无法无天，喜欢欺男霸女的烂人。”
“但他们错了，因为我的兄长啊，在过去，其实也是个正常的人，是个会为了理想和父亲的认可而奋斗的家伙。”
“他也曾有过自己的理想，也试图得到我们父亲的赞许...然而，他后来还是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于是，他堕落了，他放弃了所有的梦，只为了一时的欢愉而活。而从这一点来看，他的遭遇，其实和我差不了太多。”
何宁摇了摇头，微笑道：“不过，我和他不同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
“他会因为挫折而自暴自弃，但我不会。”
“既然父亲不愿认可我，那就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还有提升的空间。”
“有了这样一个明确的目标，我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往哪里走了。”
“我是一介凡人，但凡人未必就一定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不可能】，只要去尝试，只要能够抓住机会，那就算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也能颠覆像可可小姐你这样的绝世强人。”
“这便是我的回答。”
何宁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像是在说服洛可可，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而不得不说，他的话...倒也真有那么几分诡异的道理，毕竟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是一个无法被反驳的理由。
但洛可可却并未被他误导，也没有被他说服。
女孩只是默默地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看得他浑身都不太自在。
良久，洛可可才平静地开口道...
“就为了这个吗？”
“为了你那狗屁的理想，你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害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还亲手伤害了自己的父亲。”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洛可可毫不客气地瞥着何宁，冷声道：“一个和平的大炎，是你父亲毕生的心血。”
“为了百姓们脸上的笑脸，何老爷子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可你...作为他最引以为傲的子嗣，却亲手毁了他毕生的心血，把和平付之一炬，还美其名曰说是在追逐梦想，是为了让老爷子认可你？”
“你觉得老爷子会因为这些事而认可你么？你把他当成什么了？你把何苍毕生的心血看成是什么了？！任你胡闹的玩具吗？”
正所谓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女孩的话，如同一把沾了血的钢刀，剥开了何宁的伪装，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青年脸上的笑慢慢变得有些僵硬。
他当然知道，洛可可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个毕生为了黎民百姓而战的何苍，不可能会认可他何宁现在所做的一切。
一个以残害他人为荣的屠夫，就算杀了再多人...即便有着再高的杀戮效率，也永远无法得到何苍的认可。
虽然何宁一直将自己的行为粉饰成“梦想”，但他其实自己也清楚，在父亲眼里，他和过去那些在大炎土地上肆意妄为的侵略者...和那些以迫害凡人为乐的邪修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一类的货色。
但...何宁毕竟是何宁，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的他，必然有着超乎常人的决心和意志。
这种人，是不会怀疑自己的。
就算旁人指出了他们的荒谬，他们也会固执的认为，这只是他们人生道路上的一条小小阻碍，是考验他们内心是否坚定的磨刀石。
他们不会改变，至少不会因为一席话而改变。
“世人总是无法理解【先驱者】行动的意义，总是容易误解和中伤他们。”
何宁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一个个地举例道：“数千年前，大哲学家苏格拉底因为坚持他的‘人文主义’，而被愚昧的市民判处了死刑。”
“数百年前，窥见了宇宙奥秘一角的布鲁诺，因为坚持日心说而被教会焚烧。”
“就算是近代，也有孟德尔、达尔文、图灵这样的学者，因为思想和理念太过先进，而被人们所排斥。”
“但老实说，这也不能怪罪他们，毕竟...人与人身处的高度不同，眼光，自然也有所差别。”
“人类从众的心理性质，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有站在高处的我们，才能看透未来，亲手推动未来！”
何宁的语气逐渐变得激动。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美好的未来，所以，我才会坚持它，坚定不移地守护它...”
“一片尸山血海，就是你憧憬的未来？”
洛可可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生灵涂炭、善恶颠覆...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未来，那这种未来还是赶紧去死比较好。”
“凡事都得有牺牲，不是么？”
何宁耸了耸肩，答道：“美好的未来需要用现在的血去浇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没有任何个体或组织能避免这一命运，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让牺牲者稍微多上那么一些而已，比起即将到来的盛世，这点牺牲根本就不值一提。”
“冠冕堂皇...”
洛可可摇了摇头。
“你能这么说，只是因为你自己不用牺牲，仅此而已。”
“嘴巴一张一合，就能用大义让别人去死，世上没有比这更无耻的行径。”
“如果你想证明这些牺牲是对的，那你就先去牺牲自己，去做个表率，别站在干岸上扯淡，你没有这个资格去剥夺任何人生存的权利。”
“...”
“牺牲不一定要非要丢掉什么，我也付出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何宁默默地解释着，但总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苍白无力。
于是，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摇了摇头，打消了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罢了，反正你也不会明白。”
他重新摆出了一副微笑的表情。
“洛可可姑娘，直至今日，我依旧无法忘记你，我对于你，抱有一种我过去从未有过的爱慕之情。”
“甚至可以说，我的一切行动，有很大一部分的推动力，都来自于我想要得到你的心情。”
“我不想伤害你，尽管你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丰厚的选择。”
何宁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笑道：“只要你放下武器，站到我的身边来，成为我的【所有物】，那么，我将收回这一切命令。”
“你不会再被世人追杀，声誉也将会恢复，我们可以迎来一场和平。”
“你觉得，这样的条件，如何呢？”
洛可可沉默了。
但随后，女孩便默默地抬起长枪与苍火。
“如果你的提议是这样的话，那我只会给你一个回答。”
洛可可将武器架在身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拒绝你所施舍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