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喜欢过陆莺雨吗？”
苏玉扪心自问。
怎么可能没有呢？
千年大妖又如何？
情之一字，如何能解。
心意这东西，是伪装不出来的，至少苏玉做不到。
我若不先喜欢上你，又如何在攻略你的过程中，让你察觉不到一丝虚假的痕迹。
苏玉心中叹息一声，迎着陆莺雨灼灼的目光，
如果这是某种恋爱游戏的话，现在就应该是一点关键节点吧。
苏玉很想否认，说出一通违心的话来，那样对陆莺雨很残忍，
但或许是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可话到嘴边，苏玉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数千年来磨练的演技，
在对上那双毫无隐藏的眼眸时，似乎都彻底失去了作用。
苏玉苦笑一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爱过。”
我真的爱过你，我从未骗自己。
陆莺雨笑了，笑得很开心，那是发自内心深处，最真挚的笑容。
“我知道了。”
陆莺雨抬头，仰望上空明月，目光悠悠，说出的话却与她此刻的心情截然不同。
“苏玉，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残忍。”
“嗯。”苏玉点头。
“明明说好的，要陪我一起，到海枯石烂，到沧海变桑田，”
“为什么，你就能那么轻易的将当初的诺言辜负掉呢？”
陆莺雨眸光流转，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段时光，
回到了那处山林间，回到了六年前，苏玉离开的那个夜晚。
她好似真的变回了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心中却已经被委屈所填满。
“六年啊，这可是整整六年，占据了我生命的四分之一。”
“你是怎么忍心让我等下去的？”
“你难道不知道，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吗？”
两滴泪珠，顺着陆莺雨的眼角滑落，
这一刻，她终于将自己所有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倾诉出来。
“如果那样可以让你好受些，那我吞就是了。”
苏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想要如同当年一样，摸摸陆莺雨的头，
但他的手终究是悬在了半空，他哪里还有立场，还有资格去做这种事。
陆莺雨意识到了苏玉的动作，轻轻踮起脚尖，让自己的头碰到了苏玉悬在半空的手。
“得了吧，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狠心让你真的吞下一千根针的。”
陆莺雨轻轻摆动着自己的脑袋，蹭着苏玉的手心。
“郑老师，你能，和当初一样再喊我一声吗？”
苏玉轻叹一声，掌心轻轻抚摸着陆莺雨的脑袋，堵在喉间的话语，最终还是以轻柔的嗓音吐出。
“小雨。”
一如当年，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老师一直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现在我只希望拜托你一件事，”
苏玉的话还没说完，陆莺雨就抬手堵住了他的唇，
少女眼中含泪，面上却又带着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行啊郑老师。”
“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为你摘来，可是这个，真的不行。”
我真的忘不了，真的放不下，
我真的，做不到。
“我知道了，那……”
苏玉话音一顿，眼中已经有紫意流转，
陆莺雨这时却悄然后撤一步，背过身避开苏玉的双眸。
“没用的郑老师。”
“就算你再一次对我用你那种‘戏法’，我也不可能忘掉你的。”
“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等第二个， 第三个六年，直到我头发花白，”
“直到我脸上爬满皱纹，直到我最终孤独的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
“我宁可耗光我这一生，也不愿忘掉你。”
苏玉的手微微攥紧，他低下头，目光晦暗，陷入了沉思。
陆莺雨这时微微侧头，夜风拂过，吹动了她那一袭白裙，她的身形显得单薄无比，
但她话音中的真实性，却不容任何人质疑。
苏玉懂的，陆莺雨所言，究竟会不会成真，他比谁都清楚。
少女眼眸眯起，这一刻竟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轻轻捋了下耳畔发丝，
陆莺雨背着手，朝着苏玉轻笑着道。
“如果郑老师不想看到我因此孤独终老的话，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关于你的一切，我全部，都想要了解。
“唉~”
苏玉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打感情牌什么的，太卑鄙了啊。”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也不想让郑老师为难，”
陆莺雨感慨一声：“但似乎，这是我眼下唯一的筹码了。”
她知道的，少年很特别，相当特别，
如果可以采用别的方式，让对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陆莺雨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这就是她的性子。
可她很清楚，自己办不到，毕竟上一次，她就已经失败过了。
不过好在，她手头上，还有这张筹码。
以自己来作为要挟，听上去似乎很可笑，但陆莺雨相信，
这个方法，胜过一切阴谋诡计。
果不其然，苏玉陷入了沉默，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纠结神情。
陆莺雨笑了笑，没有继续逼迫，静静的等待着少年的答复。
但她不知道的是，苏玉此刻心里，是何等的翻江倒海，
她的这番话，在苏玉心中掀起的波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得多。
苏玉望着身前的女孩怔怔出神，他的眸光晦涩而幽深，
那一袭白裙，陆莺雨嘴角流露的笑意，让他眼中的世界恍惚了片刻。
他不受控制的将秋瑞雪的形象，与面前的女孩重叠到了一起，
在那处工厂，在那片火海中，少女也是这般无二。
那一次，他明明可以救下秋瑞雪，他完全有能力保全她的生命，
可他没有那么做。
只因他不愿意去暴露，一直隐藏着真实的自我，
这才导致了少女如今陷入昏迷，哪怕他有能力救醒对方，也挽救不回她失去的寿命。
苏玉心中自嘲一声，他当然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潇洒随意，相反他比谁都懦弱，
他比谁都要软弱！他比谁都害怕，展露真实的自己。
他是妖，他是全族被灭，只剩自己一支独苗的妖，
是在懵懂之际，便在人类世界中摸爬滚打的妖，
他处处小心，处处谨慎，从弱小无力，到有自保之力，
他一直活得很拘谨，那是出于心中自我保护的本能。
即便有着纵横人间的实力又如何，谁能保证下一秒不会有一道紫霄天雷劈下，
让他彻底灰飞烟灭。
可到了现在，他还要逃避下去，看着惨剧再一次上演吗？
苏玉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这是一个，很长，很荒谬的故事。”
“你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