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缝无声地扩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缓缓撑开。
九道身影,从中鱼贯而出。
身上并没有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也没有光耀万丈的异象伴随。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返璞归真,气息早已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
这九人,便是站在九域世界真正巅峰,也是曾背负“叛徒”之名苟活至今的——
九仙族创始老祖!
为首的一人,身着一袭简单的粗布麻衣。
面容苍老至极,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布满了岁月的沟壑。
他佝偻着背,手中拄着一根枯木拐杖,看似行将就木,但他那浑浊的双眼中,却仿佛藏着一方正在生灭的宇宙。
他是第一峰的始祖,也是九仙族中威望最高的存在。
在他身侧,则是一名看似只有七八岁的童子,粉雕玉琢,眼神却是一片沧桑的死寂,脖颈上挂着一串由不知名异兽头骨串成的项链。
还有一名女子,身姿绰约,面容被一层淡淡的迷雾遮掩,只露出一双清冷如霜的眸子,周身隐隐有剑鸣之声,似能斩断时空。
其余几人,或是一身儒衫的中年文士,或是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魁梧壮汉,亦或是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阴冷老者……
气质各异,不一而足。
但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平静。
那种平静并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而是一种在这个纪元漫长的躲藏与压抑中,早已磨平了棱角,甚至对生死都看淡了的麻木。
相比之下,之前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罗清源,在他们面前确实如同稚嫩的孩童。
然而,当他们九人降临祭坛之时。
端坐在紫云之辇旁,自斟自饮的西王母,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依旧侧着身,目光淡然。
遥遥望着钟山之外,那片正在缓缓演化、万族来朝的“大荒天阙”虚影。
仿佛那虚幻的过往,远比眼前这九位,更值得她关注。
这种无视,是最大的轻蔑。
祭坛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九位老祖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哪怕是那枯如朽木的第一峰始祖,握着拐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指节微微发白。
终于。
九人之中,走出了一位中年男子。
他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相貌与罗清源有着七分神似,但气质却更加深邃如渊,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威仪。
这便是第二峰真正的开山鼻祖——罗万海。
按理说,九峰的排位森严,无论是在族内的辈分还是实力,都应由第一峰那位老者出面,代表九峰整体发声。
可偏偏,此刻站出来的却是罗万海。
其余八人,包括那位第一峰始祖,都极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甚至隐隐往后退了半个身位,将罗万海凸显出来。
原因无他。
罗清源那个“不肖子孙”,已经将所有情况告知了他们。
如今的局势很微妙——
这位突然苏醒的“西王母”前辈,似乎对那个叫陆辰的小辈极为青睐。
而整个九峰之中,唯有第二峰一脉,在罗清源的主导下,一直与陆辰及大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份“善缘”,便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时候,让罗万海出面当这个“话事人”,或许还能唤起这位老祖宗的一丝香火情。
罗万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不敢御空,而是老老实实地步履落地,走到紫云之辇前方十丈处,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地,声音朗朗,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晚辈九仙族罗万海,代表诸位同僚,见过……前辈。”
声音在空旷的山巅回荡。
然而。
没有回应。
西王母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依旧维持着那举杯远眺的姿势,目光迷离地看着那早已逝去的辉煌天阙。
风,轻轻吹过。
卷起罗万海的衣角。
他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不敢直起腰,甚至不敢抬头。
在他身后,其余八位老祖也是屏息凝神,心跳如雷。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恐惧,在无声中蔓延。
他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虽然那位前辈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但这片天地间的法则,似乎都在排斥他们,都在审判他们!
那是来自血脉源头的压制,是来自大荒正统对叛逆者的无声裁决!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就在罗万海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崩解时。
西王母那淡淡的声音,才终于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如何?”
“想好……不杀你们的理由了么?”
这一句话,很轻,很柔。
听不出丝毫的杀意。
可落在罗万海耳中,却不亚于亿万雷霆同时轰鸣!
“想……想好了。”
罗万海的声音干涩无比,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明明没有感受到丝毫具体的能量波动——
可他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置身于万古冰原之上,又像是被亿万钧的神山压在背上。
哪怕他是九仙族的无上大能,此刻竟也根本直不起腰来!
不仅是他。
在他身后,那八位原本还强自镇定、试图保持一丝强者风范的老祖们,此刻也是面色剧变。
尤其是那名为性格暴躁的第三峰壮汉老祖,本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
此刻感受到这股如同看蝼蚁般的轻视,下意识地想要运转法元抗争一下,哪怕只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
“嗡——”
他体内法元刚刚运转,甚至还没来得及透出体表。
一股更加残酷,更加霸道的无形威压,便如同苍天塌陷一般,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