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回他一句“不是”刺激他，但看着他殷切中带着痛苦的脸，蓦然间有些说不出口。
这几年中，她极讨厌别人的触碰，但也并非不能忍受。牧之寒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她尚能控制，虽然暗示过她好几次，但都被她搪塞了过去。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排斥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是恶心还有恐惧，甚至还掺杂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她轻轻闭上了眸，掩盖住了眸中的情绪，可她这样的反应，在宁迹看来恰好是一种否认，她和牧之寒在一起的时候，不这样……
紧咬下唇，宁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夹着隐忍和痛苦，抬起手臂想要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在半空中蓦然停了下来。微愣了片刻，收回自己的手，十指慢慢的蜷缩入掌心，“阿笙，睡吧，我不动你……”
月凉如水，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她紧皱的眉心也渐渐平展，宁迹轻叹了口气，趁着月光去看她的脸，轻轻伸过手臂把她揽入怀中。
女人温软的身体依然有些僵硬，微微动了两下，但并未惊醒。
……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萧笙缓缓的睁开眼睛，腰间被一条精壮的手臂扣着，她拧了拧眉，抬眸去看男人的脸。
他下巴处泛出青色的胡茬，配合着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懒散和颓靡，身体再度僵硬，但她没动，只是愣愣看着男人的脸，唇角莫名勾了勾。
结婚两年，连孩子都差点有了，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自己，是让他束手无策了吧，恍然笑笑，她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她是了解他的个性的，正因为了解，所以现在格外的坚决。
许是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宁迹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萧笙勾起了唇角微笑，从他怀中挣脱坐了起来，身上未着寸缕，她拉过一旁的浴袍披上，“四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么痛苦的纠缠着，真的是他想要的？
宁迹眸沉了沉，脸上并无一丝表情，扫了她一眼下床穿衣服，“我想要的，只是你陪在我身边。”
“有病。”萧笙睨了他一眼，也下床拿了一套衣服去卫生间换。
两人从清早起来短暂的交流之后再也没说过话，她要出门，宁迹便跟着她出门，许是习惯了她每天在医院和酒店之间奔波，宁迹并没有问她去哪，两人一前一后出门，接着便遇上了陈姐。
陈姐看着两人有些诧异，脸上的鄙睨之色一闪即逝，很快便隐藏了下去，将视线从两人的脸上收回，“萧小姐！”
她又不是第一次撞到，况且萧笙的名声，本来就不好。
萧笙神色坦荡，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宁迹，接着又将视线转了回来，她去医院，宁迹没有反对，也没有跟着。
在电梯中轻叹了口气，她看着缓缓上升的楼层，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
直到病房，萧笙才收回了思绪，卓医生在病房正在和牧之寒说着什么，见她过来，微微朝着她笑了笑，抬起脚步走了出来。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萧笙神色淡漠的朝着他走过去，“怎么了？”
“没事。”他揉了揉眉心，神色之间有些倦怠，“卓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只要以后按照他的治疗方案治疗复健，一年便可以彻底恢复。”
萧笙微微一笑。
他看着萧笙的笑意，视线凝聚在她美丽的脸上，仿佛隔着一层雾一般，她眸里的东西，他看不大真切。
只是她耳后的痕迹，格外的刺目。微微抿了唇，他突然抓住了萧笙的手往自己怀里拉。
萧笙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他的怀中，抬起头不悦的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沉。
萧笙抿抿唇，看着他的视线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用力挣脱了他的桎梏，缓缓的直起身来。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说，但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片刻，萧笙开口，“是不是陈姐跟你说什么了？”
她如此坦荡，反而让牧之寒无法追问下去，他和她之间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怕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萧笙有多爱宁迹？三年前他是亲眼目睹的。
“你觉得她能跟我说什么？”牧之寒笑笑，再度握住她的手，轻轻掰着她的手指把玩。
他深知她身体的情况，所以和她接触时一向很有分寸。但此时，他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萧笙坐下，轻轻笑了笑，“我既然敢把他带回去，就没打算瞒着你，没错，我昨天晚上和他在一起。”
牧之寒脸色一白，握着她手的力道蓦然一重，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萧笙只是低头扫了一眼，脸上笑意未改。
两人对视着，一个脸色阴沉如水，一个风轻云淡。似是两种违和的气息放在一起，可偏偏没掀起任何波澜。
半晌，牧之寒微微侧过了眸，沉声道，“我已经跟卓医生商量过了，今天出院，笙笙，跟我回黎城吧！”
萧笙扫了他一眼，目光中藏着几分诧异。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是莫大的耻辱，他就这么生生忍了？
微微凝眉，“你不介意？”
“我相信你。”
萧笙笑了一声，目光凉薄，“如果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呢？”
牧之寒瞳孔缩了缩，身体的肌肉逐渐紧绷起来，萧笙从醒来之后一贯是如今的样子，但此时，他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他看着萧笙的脸，唇角动了好几下，“你不会，笙笙，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我了解你。”
萧笙眉梢一动，眼中的讥诮和薄凉沉了下去，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说他了解她？若真了解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三年前的所作所为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难以辨明他的情绪，但她从其中找不出任何敌意。
“笙笙，我们的婚礼快要到了，你开心吗？”
萧笙笑笑，垂下了眸，“挺开心的。”
……
三天后，茉城机场。
纯黑的镜片掩盖了她眸中的情绪，和来时不同，这次，是由她亲自推着牧之寒。广播中是提醒登机的甜美女声，萧笙拧了拧眉，紧紧攥着手中的登机牌。
回黎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