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鲜少受到如此训斥,深知国王已陷入恐慌,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一旦军队哗变,他这位文官之首必将首当其冲。
国王并未直接痛骂侍御史,因其级别较低,即便已任命为军队统帅,国王也不愿直接向低级官员发号施令或严厉斥责,认为此举不公。国王选择先教训高级官员,再由他们逐级传达,认为这才是治人之道。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宰相只能将怒火转嫁于侍御史,而侍御史也无奈之下,只能斥责级别更低的官员,对同级或高级官员则视而不见。这种区别对待自然引发众怒,局势愈发恶化。
近日,国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明显憔悴。他的穆碧妃亦是如此,两人每日仅食一餐,且仅为糙米野菜,从未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
然而,相较于其他人只能吃糠咽菜或树皮树根,他们已算幸运。国王心中虽有抱怨,却也无从发泄。
士兵们却传言国王暗中享用美食,令国王既愤怒又委屈。当再次收到士兵拒不撤离的消息时,国王愤而出面,亲自与士兵代表会面。
他反复强调将同甘共苦,共度难关,等待救援。然而,士兵代表对此置若罔闻,坚称目睹朝廷高官酒肉盛宴,而他们却濒临饿死,要求国王公平处理此事。
国王在愤怒中说道:“好,既然你们认为他们吃肉喝酒,而让你们吃树皮草根,那你们就去寻找吧。如果能从他们的帐篷里找到肉和粮食,就归你们享用;如果找不到,我希望你们能安静下来,大家共同度过难关,不要冲动,也不要轻信谣言。”
他本想要求这些士兵道歉,但又担心激化矛盾,此时需要的是安抚,绝不能再添乱。
士兵代表一听,立刻抓住国王的话头,问道:“殿下,您真的允许我们去搜查那些官员的食物吗?”
“没错,我说了他们没有私下享受美食,你们偏不信,那就去搜吧。”
那几个饿极了的士兵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说道:“好,如果我们没有搜出鸡鸭鱼肉,我们磕头赔罪,任由殿下和被搜的大臣处置,哪怕砍头也无怨言。但如果我们搜到了,这些东西就归我们。”
“没问题。”
国王此时也被气昏了头,而且他坚信这些官员不可能让他这个国王吃糙米野菜,而他们却享受美食,更何况已经多久没见到大鱼大肉了。
一众士兵立刻离开了国王的帐篷,直奔宰相、知府、尚书等高官的帐篷而去。
他们最先搜查的是工部尚书的帐篷。
这里有侍卫守卫,立刻上前阻拦。
士兵代表厉声说道:“奉国王口谕,我们来搜查这些朝廷官员的住处,看能否找到藏匿的鸡鸭鱼肉,谁找到就归谁。你们也可以参与。”
最后这句话至关重要,这些官员的侍卫也动心了。因为他们最清楚他们的主人是否偷偷享受美食。
于是,不少侍卫也加入搜寻食物的士兵中,带头搜查。有了他们的参与,那些藏匿的粮食和鱼肉全被找出,许多肉都用盐腌制,能存放较久。
拿到食物的士兵也不敢独吞,因为众目睽睽,于是将肉切成若干块,每人一小块,进来的都能分到,几百人分得了食物。
消息迅速传开,说在工部尚书的帐篷里找到了肉,切成拳头大小,分给了几百人。这下士兵们沸腾了,没分到的焦急万分,最担心的就是分赃不均。
于是,没抢到粮食和肉的士兵开始抢夺那些已得食物的士兵,双方随即发生冲突,场面顿时大乱。外围挤不进去的士兵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他们也得不到,人太多,便纷纷高喊:“打死他,打死他。”
这呼声迅速扩散,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打死他,打死他。”
躲在帐篷里的宰相吓坏了,以为工部尚书已被打死。其实,工部尚书早在士兵出动前就感到不妙,偷偷躲了起来,并未受伤。
但宰相等人并不知情,吓得浑身发抖,尤其是他的帐篷里不仅有鸡鸭鱼肉和粮食,还有大量金银珠宝。他绝不能让这些东西被士兵抢走,立刻与侍御史商议,让侍御史调兵保护帐篷。
侍御史立刻下令调兵,然而平时听话的兄弟们此刻却不再服从,几乎无人响应他的命令。毕竟,这并非真正的战事,而是要他们与其他士兵内斗,多数士兵都不愿参与这种窝里斗。
侍御史无法调动兵马,宰相气得几乎发狂。他身边的侍卫平时看似众多,但在面对如潮水般喧闹的士兵时,却显得杯水车薪。
眼见搜查工部尚书的士兵即将转向其他官员的帐篷,很快便会波及到他自己。
士兵们之所以未直接针对他,一则因他官位显赫,侍卫众多,二则士兵们欲先捏软柿子,自然不会先对他这位硬核桃下手,于是先去搜查级别较低的官员。
然而,宰相心中清楚,一旦士兵们搜到财物,尝到甜头,便会如饿狼尝到血般疯狂,届时他们将陷入极大危险。当前局势已迫在眉睫,甚至比当初深陷敌军重围时更为危急。
在他看来,那些军队统帅及被任命的文官将领,皆无力震慑士兵,唯有那些久经沙场的武将方能稳住军心。这些武将多年带兵,有的甚至从基层一步步晋升,在军中享有极高威望。无奈之下,宰相只得命人召来郑忠夫、李嗣邦、李恬等人。
宰相面色阴沉地对郑忠夫说道:“看看外面那些混乱的士兵,这就是你们带出来的兵?你们三人究竟在干什么?把兵带成这副模样。”
郑忠夫三人默然不语,毕竟被宰相训斥已非首次,早已习以为常。
但此次令他们意外的是,宰相并未如往常般破口大骂,仅冷冷责备几句,便直入主题:“如今士兵有哗变迹象,形势极为危险。听闻他们已抄了工部尚书的帐篷,抢走大量财物,此乃强盗行径,绝不容忍。
现在我命令你们三人立即平息此事,并令那些抢劫者归还所有财物,否则严惩不贷。”
郑忠夫终于开口:“此事我做不到。”李嗣邦等人亦摇头附和:“我们做不到。”
他们三人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作为军队最高将领,虽在文官面前低声下气,但在武将和士兵中却备受尊崇。士兵们在派代表与国王谈判时,曾私下征询他们的意见,也是在他们的授意甚至安排下,选出了那些士兵代表。
谈判结果他们亦第一时间得知,国王明确表示,只要士兵从朝廷大臣处找到粮食、鸡鸭鱼肉等,皆归士兵所有。因此,士兵们才率先抢夺工部尚书的帐篷,并从中搜出大量粮食及鸡鸭鱼肉等,当场剁成小块分给了参与搜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