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交锋
青年虽然佩服周琦能够如此宣判，却也未免有些担心。
他深知。
朱、黄两家既然费尽心机做下此事，除了恶心周琦这位新任县长以外，还想因此让周琦名声受损。
如此宣判，并不符合朱、黄两家的利益与初衷。
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周琦宣判刚刚结束，朱褒当即喝道：“县长断案，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县尉黄安亦是说道：“原告人证、物证齐全，明显乃是受害者，县长却判其死刑，如此是否有失公允？”
那些朱、黄两家请来的托儿，也都纷纷起哄，怒骂周琦昏官当道，颠倒黑白，戕害良民。
反观那些自发过来围观的百姓，却是与辱骂周琦之人刻意拉开了距离，眼中全都露出了愤恨之色，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百姓之中。
一位身材削瘦，尚未成年的孩子，看到周琦的宣判以后，却是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他紧紧咬住嘴唇，握紧了小拳头，目光凶狠的看向那些起哄的托儿。
面对众人的辱骂，周琦脸色一沉。
他对着两旁的差役喝道：“咆哮公堂，辱骂县长，尔等还愣着干嘛，将那些人全都抓进来，杖责二十！”
如此奇葩的案件，明显是有人刻意刁难周琦。
那些因此辱骂周琦之人，绝非良善百姓，真要全抓起来杖责二十，周琦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曾想，县衙内的所有差役，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周琦的命令，全都歪七八扭的低着脑袋，仔细观察自己的脚尖。
朱褒与黄安两人，也都冷笑的看着周琦。
门外托儿们见状，气焰越发嚣张，其中一位精壮男子更是冲到县衙门口，指着周琦破口大骂。
“你这狗官，与贾氏私通，居然还敢包庇罪犯，戕害良善，吾恨不能扒汝皮，食汝肉，喝汝血！”
此人正嚣张大骂间，忽然感到剧烈的疼痛传来，直接被人打晕倒在了地上。
周琦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项弘排众而入，此时仍旧保持着挥拳的动作。
周琦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指着那名倒地昏迷的精壮，对着项弘说道：“咆哮公堂，辱骂县长，按律当杖责二十。”
“伯德，就由你亲自行刑吧。”
县尉黄安见状，急忙上前说道：“此人并非县衙差役，岂能随意对犯人行刑，还是让县衙内差人动手吧。”
杖责二十，可是大有学问。
如果负责行刑之人想要犯人死，二十棍足以要了对方性命，如果想保犯人，二十棍也可以只会让对方受点皮肉伤。
这名昏迷的精壮可是黄家之人，黄安自然不愿让项弘动手。
周琦却是笑着拿出了一封公文，道：“项伯德早就已经被本官征辟，乃是如假包换的县中差役。”
“我看诸位差役今日身体皆有些不适，对于本官此前的命令都没有执行。”
“既如此，就不劳烦诸位差役了，本官直接让项伯德亲自动手吧。”
项弘闻言，没有说话。
他直接把那名昏迷的精壮拖到堂上，而后从一个差役手中抢过来了一根棍子。
县衙的动静不小，项弘本就在附近探查消息，担心周琦有失才慌忙返回，果然见到周琦遇到了麻烦。
项弘的忠诚毋庸置疑，根本没有过多考虑，直接打翻了那名辱骂周琦的男子。
“砰！”
项弘得到命令，不做丝毫犹豫，直接抡起棍子对着昏迷的男子狠狠打了下去。
“喀嚓！”
项弘力气何等大，只听得一阵骨裂声响，仅仅一棍就打断了那名男子的脊椎。
“啊！”
昏迷中的男子被痛醒，再也忍耐不住，痛苦的大叫起来。
项弘却丝毫不为所动，抡起棍子继续重重打着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心中涌现出了浓烈的恐惧，对着旁边脸色阴沉的黄安喊道：“县尉救我，县尉救我！”
县尉黄安脸皮跳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来到周琦面前，低声说道：“县长能否给在下一个面子，暂且饶过此人？”
周琦嘴角却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道：“彼辱骂本官之时，黄县尉为何不阻止？”
黄安被怼得无言以对，只得强压住心中的愤怒，目光凶狠的看着项弘。
他们手段虽然卑鄙、狠厉，至少明面上都在按照朝廷律法行事，如今周琦以牙还牙，抓住对方破绽犀利还击，黄安纵然心中恼怒，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砰！”
“砰！”
“砰！”
项弘含怒出手，一棍比一棍重。
那名精壮男子才开始还惨叫着，十几棍下去却已经没了声息，显然是被打死了。
饶是如此，项弘仍旧没有罢手，足足打够了二十辊，才持棍走到了周琦身旁，满脸杀气的盯着门外曾经叫嚣的人。
看到项弘如此凶残，居然直接打死了黄县尉族人，刚刚叫嚣过的托儿们，全都骇得面无人色，纷纷闭嘴。
还有些人心生胆怯，偷偷溜走。
那些自发过来围观的百姓们，见此情形却是心中欢喜，不过慑于黄县尉威势，却没有人敢出声叫好。
朱褒冷眼看着事情的发展，眼看黄安族人被活活打死，他再次走到了周琦身前，朗声道：“既然辱骂县长之人已经受到了应有惩处，那么是时候讨论这桩杀人强奸案了。”
“朱某既为县丞，自然应当对律法公正性负责，县长此前判案并无依据，请恕在下不同意如此宣判。”
周琦闻言，却是暗中冷笑。
他周琦何等人也，可是家学渊源，老啬夫以前在乡间就曾主管诉讼，对于汉律了如指掌。
周琦也十分好学，就连阳球在这方面都难不倒他。
朱褒等人不了解周琦底细，想用这种手段逼迫周琦就范，就好像后世有人想要用刑法给张三定罪一般。
你且问问我罗老师答不答应。
周琦不慌不忙的说道：“朝廷以仁义、教化治国，提倡疑罪从无，可有此事？”
朱褒搜肠刮肚，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自己幕僚身上，见对方轻轻点头，这才略显不满的说道：“虽如此，然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如何能称之为疑罪？”
周琦指着牛二身上破烂的衣服，斩钉截铁的说道：“这衣服乃是朱县丞扯烂，与死者贾氏何关？”
朱褒先是有些发蒙，继而恼羞成怒，指着周琦喝道：“汝岂敢污蔑于我？”
周琦气定神闲的说道：“本官自然没有污蔑朱县丞。”
朱褒怒气越盛，喝道：“汝今日若不拿出证据，纵汝身为县长，吾亦绝不干休！”
周琦看到朱褒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笑意越甚。
别看朱褒担任县丞许久，对于汉律的了解，却远远比不上周琦，他轻轻松松就能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周琦摊了摊手，道：“我为什么要出示证据？”
朱褒喝道：“谁主张，谁举证，若无证据本县丞就可以诬告之罪上报府君，参奏于汝！”
“哦……”
周琦的声音拖得很长，眼看朱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才指着牛二说道：“县丞既然知晓谁主张谁举证这条律令，那么牛二说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被贾氏撕破，是否也应该先举证呢？”
朱褒不耐烦的说道：“不是有虎妞作为证人吗？”
周琦摊了摊手，道：“可虎妞已死，证言尚未得到证实，存有疑点。”
“有疑点，自然不能作为关键证据，只能作为佐证。”
“那么牛二说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贾氏撕破，并且被遭受强奸之事，根本无从证实。”
周琦这番诡辩，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围观百姓们窃窃私语，情绪显得十分高昂。
那名病恹恹的青年，此时也是异彩连连，对于周琦这位新任县长刮目相待。
周琦不待县丞说话，直接对着牛二厉声喝道：“汝身强力壮，贾氏不过一弱女子，我看是伱见色起意，先强奸了贾氏，又惧其报官，这才将之杀害。”
“汝为了洗脱罪行，甚至收买虎妞来做伪证，却没想到对方心理素质太差，经不起盘问以及心中的自责，直接触柱而亡，是也不是？”
周琦声音宛若巨雷般在县衙内炸响，吓得牛二瑟瑟发抖，急忙趴在地上喊冤。
朱褒却是急忙喝道：“县长何故恐吓被告？”
周琦转身看着朱褒，道：“本官只不过就事论事，可担不起恐吓二字。”
朱褒也不傻，当即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县长之言皆为推测，并无任何实质性证据，按照疑罪从无这条律令，县长对于牛二的指控皆不成立。”
周琦却是笑道：“牛二已经承认是他杀了贾氏，难道还会有错？”
朱褒道：“牛二杀人，出于自卫，无罪。”
周琦道：“并无证据能够证明，牛二杀人出于自卫。”
朱褒冷笑道：“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牛二杀人不出于自卫。”
周琦笑道：“根据牛二供述，牛二杀死贾氏之时，对方已经停止了侵害举动，牛二此时暴起杀人，何谈自卫之说？”
朱褒道：“如此是否证明，县长认同贾氏对牛二实行了侵害这种说法？”
不得不说，这位县丞朱褒的确有些急智，很快就抓住了周琦言语中的漏洞进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