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血腥，秦寐语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薛庭竹呼吸急促，急切地看着秦寐语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寐语，我是鬼王的人，可这些年，除了夺下不恨苦地，我真的再也没有做过其它的事了，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是的，薛庭竹，你做过的。
当年为了陷害楚卿芫，你在那结界之中布下阴气，并杀死所有村民，后来你如法炮制，接二连三制造出相似的惨案出来，你不顾那些无辜人命达成自己的目的，你怎么还可以为自己找借口开脱？
你应该明白不恨苦地在我心里的位置，可你还是毫不犹豫将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心头堵得难受，秦寐语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管如何，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这样流血会失血过多的。”
“寐语，我一无所有了，”薛庭竹躺在那里，仍旧是面如死灰，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哽咽，“我阿娘死了……我……却只是斩断了鬼王一臂，我的阿娘……我的阿娘还是死了……”
秦寐语见他情绪激动起来，伸手封住他的灵脉，站起身来，伸手去扯他身上已经被血泡湿的衣袍：“没爹没娘的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你好歹还有阿娘，我的阿娘把我当猪当狗，薛庭竹，你阿娘死了，你就去杀了鬼王为你阿娘报仇啊！”
“我不能。”薛庭竹任由秦寐语忙活着，“他种了血蛊在我的身上，他想要我的命易如反掌。阿娘就是为了找解药被发现，才被他一掌打死……他不允许任何人背叛他……”
旁边的东西一应俱全，秦寐语处理伤口得心应手，熟练非常：“鬼王现在身边不就只有你阿娘一人吗？这些年从未听说鬼王身边有其它的女人……”
“是……”薛庭竹脸色很差，“就是因为他看重，所以宁愿毁掉，也不许我阿娘做逆他心意之事来……”
“这么说来，鬼王对你阿娘不怎么样，”秦寐语看到旁边有准备好的清水和干净的棉布，顺手拿过来给他擦拭伤口，“鬼王爱的是他自己才对，真的喜欢一个人，舍不得下手的……”
“就像你对清濯真人那样，”薛庭竹开口打断她的话，“是吗？”
手一顿，秦寐语抬睫看向他，正好迎上他的视线。
“我看的出来……”薛庭竹盯着她的眼睛看，缓缓说着，“真心喜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把沾满血渍的棉布扔到一边，秦寐语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成全我们？”
薛庭竹怔愣一下，随即轻笑：“那谁来成全我呢？”
秦寐语没说话，换了一条干净的棉布，继续给他擦拭伤口。
薛庭竹的手臂上一道很深的伤口，满手都是血迹，秦寐语把他的手拿起来给他擦拭着，擦拭干净之后才撒上止血的伤药。处理好手臂处的伤，秦寐语放下他的手，拿起沾满血迹的毛巾去清水里洗，手一抬，就被那只大手握住。
一抬眼就迎上薛庭竹的视线，虚弱直接却无比的执拗。
“秦姑娘，留在我身边。”
听他这般称呼她，秦寐语的心头一跳。后脑勺直冒凉气。
难道那个萧千夜真的是乌鸦嘴！
秦姑娘……
这样的称呼，是她第一次被楚卿芫带上不恨苦地时，所有人对她的称呼。
萧千夜不亏是萧千夜，就算如今是炸了毛的麻雀，仍旧和她不对盘，活生生变成了好的不灵坏的灵的臭乌鸦嘴。
“六年前，你我不是第一次初见，我很久之前就见过你……”薛庭竹紧紧握住秦寐语的手，“我跟踪过清濯真人，我见过躺在锁魂阵里的你……”
秦寐语看着他紧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沉睡不醒的你，就很喜欢……”薛庭竹轻笑，眼眸温和，“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只是单纯喜欢。后来，你醒来之后，在不恨苦地的山脚下那个小镇子上，我又见到了你。你穿着平常姑娘家的衣裙，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秦寐语忽然想起自己从那个锁魂阵醒来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她想背着清濯真人偷偷溜走，混入人群差点被人群挤倒，有人伸手扶了自己一把，那熟悉的声音……
原来真的是他。
“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啊？”秦寐语吓了一跳，不敢置信。
薛庭竹看着她，笑了笑：“我比你所看到的这幅面容要大一些，当年为了以稚龄孩童的身份顺利进入不恨苦地，鬼王给我服用了延缓生长的药，这种药和他种在我身上的血蛊相生相克。这些年我才平安无事。”
如今薛庭竹已经掌握了不恨苦地，自然不需要再服用什么延缓生长的药，可血蛊没有了克制，必然会发作，所以他的阿娘才会在多年苦求无果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前去偷解药，继而丧命在鬼王手中。
“你先养好伤再说……”脑袋里很乱，秦寐语挣开他的手，起身洗掉手上沾到的血污，“不管是什么事，都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这前两件事她还没有理清头绪，薛庭竹又给她丢来一记暴击，唉，这是准备要她的命啊。
这个薛庭竹怎么不按上辈子的剧本来啊，上辈子说的词这辈子突然用不上，她很容易被卡的。
“阿娘就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这些年，我累了，够了。”薛庭竹神色疲惫不堪，“秦姑娘，留下来陪着我，可以吗？只这一晚……”
一晚？
一晚的世间足够了，可……
秦寐语脑海中忽然想起萧千夜来的时候说起的那句话。
正打瞌睡，薛庭竹这边就递来了一个枕头，真的这般巧合吗？
秦寐语忽然不敢去看薛庭竹的眼睛。
先不管眼前这个薛庭竹为人如何，最起码待她没有丝毫的欺骗。一开始她将他错认成那个温润如玉的薛庭竹，他没有否认，可他也没有承认，只是任由她自己误会下去。是她自己忘记了一切，误会了一切，怨不得他人。
可，薛庭竹，你不是他，你不是那个薛庭竹。
抬眼迎上他的视线，秦寐语顿了顿：“我让人进来给你换个干净的被褥。”
薛庭竹愣住了，好一会，才轻轻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