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没有说话。
当年先太子出事时，皇长孙才六岁，便是已经记事，这么多年过去，也忘的差不多了。
况且，他回归皇室之时，众人便已得知，他早就失了忆。
不记得，就更正常了。
明宣帝也没期待他的回答，只是提起当年惊才绝艳的嫡长子，他又有些陷入回忆中罢了。
“太子长兄性子包容，脾气温和，向来照顾我们良多，是我们几个兄弟的好哥哥。”
四皇子带着缅怀的意味温声道。
明宣帝：“是啊，阿衍脾气最好了，朕几乎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只有你，时常惹的你父王头疼，忍不住拿着竹片打你手板。每每这个时候，你母妃又会心疼，拦在前面不让打。”
“朕还记得，你小时候挨揍最狠的一次，就是因为你说你母妃是笨蛋。你父王直接把你提溜起来，狠狠打了几下屁股。”
“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性子又矜骄又冷傲，像个小大人一般。什么东西，看一眼就会。你母妃也是很擅长下棋的，可那个古老的棋谱，被你讲解了一遍又一遍还不懂，你烦的摔了棋子，把你母妃气哭了。”
“明明她当时被你气的哭，可看到你被打，还是要拦着。你像个小倔驴一样，梗着脖子不肯认错，倒是让你母妃把你的眼泪都帮着流了。你父王心疼你母妃，最后只罚了你不准吃晚饭。呵呵，朕就没见过比你父王母妃更惯孩子的人。”
………
明宣帝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总觉得历历在目。
那些早就远去的过往，似乎昨天才发生。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殿前站着的四皇子，紧握着的双手有些泛白。
回忆完过去，明宣帝道：“朕这边没什么事，你们有时间去看看你五皇叔吧！”
四皇子温声道：“是，父皇。我们此番前来，也是想向父皇请示一下，此时前去是否打扰五弟的康复。”
明宣帝听到这话，还真认真想了想，“算了，过几日再去吧！”
“是，父皇。”
“是，皇祖父。”
又寒暄说了会儿，四皇子这对叔侄俩就离开了。
因着皇长孙是四皇子发现并找回来的，他待这位四皇叔总是比别人多一分亲近。
认祖归宗后，也时常跟着四皇子一起出入。
二人出了皇宫，直接来到了四皇子府。
作为当朝唯一一个成了亲生了子还没封王的皇子，四皇子的心态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四皇子府不华贵也不富丽，但在四皇子妃的精心布置下，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书房内。
四皇子手握丹青，看着画卷上的一家三口，嘴角带着温柔的笑。
“父皇说的那件事，我还记着呢！我当时，也是好生羡慕啊！既羡慕太子长兄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又羡慕你，有这么一对相爱又爱自己的父母。”
眼下只有四皇子一人，萧明澈的状态与在御书房时完全不同。
若说当时在极力镇定下只露出了一丝畏缩，那么眼下，就是完全的上不得台面。
“四，四叔，你说的这些事，我根本没有印象。”
萧明澈挠了挠头发，撅着嘴有些委屈。
“唉，我们什么时候能不老去宫里请安啊？我真的好害怕皇上啊！”
隔着画卷，四皇子的眼角流露出一丝鄙夷和痛快。
但嘴上，却温声劝道：“澈儿该改变自己的心态的，你才刚被找回来不久，你祖父的腾冲，对别人来说，是天大的恩赐，到你这里，怎么唯恐避之不及了呢？”
萧明澈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窗外，“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只要吃饱穿暖，别让我干活就行了。”
四皇子的脸上透着深深的可惜，“唉，我们澈儿年少时是多么聪明的小孩儿啊！三岁能诗，四岁能文，五岁时，一杆小枪已经耍的虎虎生风。怎么长大后，就这般泯然众人了呢？”
萧明澈的脸上露出难堪，无奈开口：“爷爷……刘爷爷说，我六岁时候发了一场高烧，他不敢请大夫，拖了两天，自己找大夫开了方子，就配给我吃了。醒了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学什么都很慢。唉，我要是没发那场烧就好了。”
四皇子的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附和道：“是啊，真是太可惜了。”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堆砌到一个人身上呢？
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权势财富，那么高的地位，还有那么多的爱……还嫌不够，又给了他那么多的才华能力……
谁见了，都要道一声不公吧！
好在，命运还算公平。
太过惊才绝艳的人，到底是要英年早逝的！
而他……只是得了老天爷给的先苦后甜，大器晚成的路子罢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一直这般坚信着。
………
沈今安在五皇子住了一晚，第二天见五皇子状态不错，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诊治，有三位师兄看着就好，没必要让她一直盯着。
所以，在三天后四皇子叔侄两个来到五皇子府时，并没有碰到沈今安和封澈。
五皇子对自己这个四哥印象还可以，都是兄弟，不远不近的处着，没什么龃龉，但也不那么亲近。
他总觉得，四哥这个人，好像戴着一个面具一样。
但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四哥每次见他都笑呵呵的，还关心他的日常，他也没必要讨厌人家。
相比之下，他更讨厌一回来就争走皇上所有宠爱的萧明澈。
虽然他惯常冷着一张脸，也不多话。
但萧怀瑾总觉得自己看出了他面无表情下的得意。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萧怀瑾还真是有些“欲加之罪”了。
好歹人家是来探望自己的，萧怀瑾极力忍着自己对萧明澈翻白眼的冲动，憋了好一会儿，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一直在旁边陪客的六师兄见了，有些好奇：“你好像很不喜欢你那个大侄子啊！”
萧怀瑾啃着果子，疑惑道：“有那么明显吗？”
六师兄拍着大腿，无语一脸：“害，你连装都不带装的。还问我明显不明显？”
萧怀瑾：“……好吧，谁让他一回来，父皇满心满眼就都是他了呢！”
六师兄：“你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挺争嘴尿炕的。”
萧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