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二十三拼凑（下）
“杀了记回马枪啊——”
顾形被迫顶上老高进京挨批之后漏出来的什么会议学习名额，在市里头的大礼堂一动难动地从清早上煎熬到下午，耗到饭点儿才头晕眼花地溜达回市局大院，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地瘫在会议室里面，囫囵着掺和进这刚为着洪信宇的审讯走访碰上头互通有无的会议当间。
顾队长开了一天的学习会，对着密密麻麻的字眼睛就花成一片，端着肖乐天紧赶出来的文字记录一目十行地扫量了几眼，眯缝着眼睛耷拉着视线，迷迷糊糊地找了找耳边这段闲话有没有落在纸面，然后随手撂下还热乎的纸页，拨挪到一旁擎等了半天的尹贵平手边，托着脑袋挑起下颏看了江陌一眼：“没留底。那就是那小崽子没什么正经……罗恃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编个故事胡扯淡呗……说什么他有个朋友住在洪信宇那小药店对面的方正小区里面——抓洪信宇那会儿不是正好小区里头有人闹跳楼未遂？罗恃说他那个所谓的朋友就单纯凑趣下来看热闹，结果好巧不巧地看见有人围在那个小药店门前，趁着没人注意偷摸拍了张照片，昨天上午跟他聊酒吧供货生意的时候，闲聊那会儿看见的照片——”
江陌掏出手机，把那张翻拍的模糊画面递给顾形一瞥，“他还特地把拍到的洪信宇给我看了一眼，时间地点都没问题，方正小区那边离酒水批发市场没多远，聊生意的时候得到的消息也勉强说得过去……至于这个所谓的朋友究竟是谁……那就难说了。”
尹贵平对于罗恃其人仅限于卷宗之上笔墨不多一带而过的描摹了解，一知半解地听着这一屋子的不见外，举着卷宗总结了一句言简意赅：“合着问来问去，有没有几句真话姑且不谈，这个罗恃还真就跟洪信宇没什么实实在在的关联？”
“表面上看着倒是相安无事，不过实际什么情况，这几张纸上的走访和审讯记录，我估么着撑死了也就只能信一半……两边都是油嘴滑舌的精明人，你们成天跟这帮孙子打交道还不知道，见了棺材都不一定落泪的主儿——现在就欲盖弥彰的一人扔了个解谜的拼图出来，但这两个茬儿明显拼凑不到一块儿。”
顾形抻着懒腰停顿了几秒，歪着脑袋看向肖乐天鼓捣了好半天的监控投屏画面，撩起眼皮定定地瞧着画面上争执现场的角落里那张花容失色得有些模糊的侧脸，“更何况，兴许能把这两个人嵌到一起的关键人物，这会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地不知道被藏在了哪儿……”
尹贵平为了那个几个零配件里连掖带藏的业绩，一个头两个大地陷进这一团胡搅，一肚子悔不当初占了或多或少，这会儿一个昼夜的光景过去，刚勉勉强强地把盛安市这鸡零狗碎暗中牵扯的案子了解了个大概，听着顾形的话就“唰唰”地挠了两下脑袋：“洪信宇在场的时候罗恃基本不冒头，也就这个这个——什么唐葭还是肉夹馍的姐们儿出事的时候他才不得已地露过一次面，结果刚从姜喆那儿得了消息盯住洪信宇，这么个疑似牵连着从晚渡山到小诊所的纽带就被报了失踪案……”
“少了中间确认有交集的这一环，罗恃在外头打太极，洪信宇就窝在审讯室里琢磨着怎么把自己手头上的这些破烂往外耍赖——”
温晨拧着眉头望向肖乐天身后投影幕布上的监控画面，被江陌照着后脑勺儿拍了一巴掌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这专注起来就凶神恶煞的眼神简直快把小肖警官盯得一脑门子冷汗，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转头接上尹队长憋了一肚子的闹腾窝囊，“但现在他基本上赖不出去，曾经跟他有过接头来往的，除了最近供货的上线，其他的联系人，基本上这会儿都在二所里等着法院出最终审判……唐葭下落不明之后，也算是正好给了他一个胡说八道的路子，试试看能不能拉个倒霉催的当垫背。”
“梁明那边曾经给洪信宇提供过货源这事儿基本上八九不离十，毕竟卖的东西成分在那儿摆着……问题是他想拽人下水，干脆直接拽梁明不就得了，折腾罗恃，除了浪费时间，嘶……没有什么意义啊——还有这哥们儿手里那点儿成分不对劲的货是从哪儿来，这茬儿他可自始至终一丁点儿都没交代……看这架势，显然这位新老板，可比梁明来得心狠手辣。”
顾形前一秒还搭扫着尹贵平苦大仇深的一张脸咧翘着嘴边，后一秒就话赶话一脑门子官司地搓了把脸：“……拽罗恃就等于拽梁明，但他又因为点儿什么事儿不敢直接交代出来实质性的证据把人按实在罪魁祸首的台面，只能趁着唐葭不在捅捅咕咕地耍心眼儿，想打草惊蛇地怂恿着梁明这头做出什么反应……”
“先前唐葭失踪的情况还勉强能把洪信宇刨除在外，但现在来看……还是得把他拽回到嫌疑人的名单里面……”
江陌转头看了了眼肖乐天准备妥当比划着“oK”的手指尖，哼声提了一嘴失踪案就摆了摆手把话题牵拽回来，撇着嘴揣着胳膊坐在她师父对面，“罗恃可是个比梁明还谨慎的油皮子，就是不知道他跑到梁明那儿喝酒喝出了什么名堂，前脚洪信宇刚把山前酒吧抖落出来，后脚他就准备好监控视频囫囵个儿地把自己这点儿产业都摘了个干净。”
顾形敛眉：“这次给到的监控技术那边看过没有？”
“看过了，这回倒是没什么剪辑的痕迹，但日期是断续的，根本就不全。”江陌耸了下肩膀，无奈地沉了口气，“罗恃这个人，装傻充愣那架势是真有够烦人的，但凡他能交到咱们手里的东西，一定得是他能给出来的……先前平白无故送了束花，夹带着那块说不清道不明的U盘，这回给到的监控也是差不多一个德行——”
江陌话说半道就捞着椅子凑近到肖乐天那台投屏的笔记本。
温晨杵在旁边忽然抬起脑袋，直不楞登地就问了一嘴：“罗恃给你送的哪门子的花？”
但江陌拽着“硌楞楞”的凳子一个字儿没听见，余光觑着温晨紧盯着她的方向嘴唇动了几下，回头正要反问，对面的顾形就架着胳膊支起一本文件夹半挡在温晨跟前，扬起下颏冲着准备说明监控拍摄内容的江陌轻飘一点。
“——说你的。罗恃这回又指使着咱们查哪门子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