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希儿很早就被通讯器的响动惊醒，她也连忙起身叫醒其他人。
经过两位博士的对比与确认，希儿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除开「无貌者」的声音，无论是仿生假肢、电子义眼、人造器官……
盗取的这些产品型号，都能和记录中灰蛇的人造躯体相匹配，准确地说，「无貌者」是灰蛇至今残存的个体之一。
「无貌者」在长空市大肆劫掠，收集到的这些医疗器械和产品，也正好可以拼出一副全新的灰蛇身躯。
除此之外，它们还具有另一种属于尖端仿生产品的共性，「拟真」。
目前，他们掠夺的产品，几乎全是这种品类，目前所缺的两件，也只有新城医药能够制造。
光从名字上听，估计跟神城医药不乏各种见不得人的关联。
“所以说，「无貌者」的灰蛇，他可能就是想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表，并且因此，会再次袭击新城医药的相关设施？”
闻见希儿的结论，爱因斯坦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目前这种可能性最高，而高价值的产品，在骚乱结束前，极大可能在总部的核心区。”
“所以，我们需要预先埋伏在那里，等灰蛇自己送上门来！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要有b计划，以确保用最快的速度完成。”
“噢噢！那是不是说，接下来就轮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似是附和特斯拉的话，橙色的双眸顿时露出了光芒。
“喔哟，想的挺快啊！”
一见苏莎娜那兴奋且跃跃欲试的样子，特斯拉略显意外地点了点头，也不枉费开船的一番教导。
………………
新城医药毕竟是天生就泡在灰色地带里的公司，不会喜欢外人深入他们的腹地，哪怕是拯救过世界的天命提供帮助。
待夜幕降临时，银灰冷色调，且极具科技感的大厦，以及遍地巡逻的机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医药公司该有的模样。
嘀嘀嘀——
只是，在蓝色的电子视角中，扫描到忽然走到面前的三位少女，刚要转变警告的红色时，一阵模糊闪过。
下一秒，蓝色的电子视角回顾如初，面前的三位少女也没有任何异常，其中位于中间的橘发少女更是露出了略显嘚瑟的微笑。
“嘻嘻，思宇老师说的没错，凡是越先进的设备，我们就越容易进来。”
望着眼前的机甲若无其事地绕过了她们后，苏莎娜这才惊喜地望了眼手上的终端。
虽然战斗方面不算突出，但在设备网络上，如果不是突击测试，自己也是有一手的！
而且，在大崩坏结束后，自己可是在思宇老师那苦修过一段时间的！
同时，一旁的温蒂，也是缓缓松了口气，说道：“这下，倒是省下不少时间了。”
“是啊，但说起来，这些机甲，真的是新城医药的安保吗？”希儿也是点了点头，但脸上的凝重，依旧不减。
再一瞧终端上机甲的结果，苏莎娜也是抚了抚下巴，思索道：“型号和「无貌者」的一样，确实有些奇怪……”
“那就更要去核心区了。”
“嗯！”
……
得益于苏莎娜的骇入技术，不出几分钟的功夫，少女们安然无恙地进入了中心大楼。
但奇怪的是，一路上，除了武装机甲，一个人影都没有，而且那些机甲，无论是型号还是装备，怎么看都是「无貌者」的武装。
这不禁让她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然，也有那么一点渺小的机会。
「无貌者」已然占领了这里，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留下了这些机甲包围了这里。
唰——！！！
而且，在通往地下研究所的电梯前，骇入不了而阻拦她们的机甲，恰好证实了这一点。
“看来，有人非常不想让我们靠近那里。”
“反倒有些欲盖弥彰了……嗯？”
话音刚落，就在电梯的角落，希儿再次看见了那道突兀的紫蓝。
“希儿，怎么了吗？”
然而，苏莎娜刚发出疑问，那道裂痕已然消失不见。
只见希儿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先赶紧进电梯吧。”
……
宽敞的贷客两用电梯平稳地下降，最终缓缓停下，很快，电梯门近乎无声地打开，露出了眼前的景象。
偌大的研究所，林立着大小不一的培养仓，而培养中时而浓密时而稀释的培养液中，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器官。
“快看，是灰蛇！”
而那名头戴面具、看不见表情的男子就站在中央，地上还散落着部分的机械零件。
他微微侧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的三位少女，血红的义眼中，闪动着似有情绪般的红。
“喂！那边的灰蛇个体，我们是天命派遣来长空市的特别搜查队！请立刻放弃抵抗，跟我们走一趟！”
只见苏莎娜学着电影里的台词，气势汹汹但又有些可爱的指向了面前的嫌疑人。
可是，面对这故作凶狠的少女，机械的男子仍旧未发一语，而是身形一晃，随即发出一声怪响。
“诶？”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灰蛇的头部竟然掉落下来，落在了他置于腰间的手掌上。
“咿啊——？！”
这略显惊悚的一幕，直接让少女的扮演不攻自破，连一旁的希儿和温蒂都不禁被吓了一跳。
苏莎娜更是立刻抓紧希儿和温蒂的手臂，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略显不好意思地恢复正常。
毕竟作为一个残缺的机械个体，缺胳膊少腿的也是正常事。
也在这个时候，造成这惊悚一幕的灰蛇，也终于响起了那电子合成的声音。
“果然，用机械的身躯去表演机械舞，得到的只能是这种反应啊。”
说着，他将自己的脑袋正常地接回了他的肩膀上，快到仿佛刚刚那惊悚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只见他耸了耸肩，说道：“抱歉，我刚刚的沉默，并不代表怠慢和不屑，这都是表演的一部分。”
“营造气氛的魔术表演？在这？？？”苏莎娜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人。
“小姑娘，问你个问题，如果我是个肉体凡胎的自然人，就像你一样。
那么，你会为我刚刚的表演而喝彩吗?”
“……你是想说，你想成为「人类」？”
一旁，目睹了灰蛇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以及语句，温蒂也只能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手上的弓矢，仍没有放下。
“呵呵，没错，这取自北美的一个节目，他的头只是仅仅落到腰部，就收获了无数的掌声，而我呢？顶多就是吓吓你们这些小姑娘。
所以，只有真正的人，才拥有意义和价值，想要拥有意义和价值，就得成为真正的人，并适应相对应的规则。”
所以，他掠夺那些拟真义体，不是为了拿来充当身体的备用品，而是想要让自己更加接近血肉之躯？还是亲自到场？
那这也证实了希儿另一种猜测，「无貌者」到底是只有一个人的组织。
成员有几百个人的宣言也好，城中无处不在的机甲也好，还有封锁队道之类的行动，这些都是为了制造「无貌者组织真实存在」这个谎言而做的伪装。
“呵，盗窃、纵火、抢劫、非法持有危险武装、损毁公共财物、暴力伤害。”说着，苏莎娜更是故作姿态地冷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想变成真正的人，就请像有常识的人一样，为自己犯下的恶行赎罪吧！”
少女们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易察觉地将灰蛇包围。
见状，灰蛇并没有急于逃脱，而是摊开双手，再次耸了耸肩。
“很遗憾，在我成为真正的人类之前，我还没有办法适应你们的规则和制约。”
“你这也太双标了吧？！”
“灵活的道德底线，有时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武器之一。
或者说这样做，我才会更像一个普通人类。”
“嘿…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虽然一直在扯什么道理，但其实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嗯，再加上这游刃有余又欠揍的语气，真的很想打爆他的机械脑袋，你看，就连温蒂都没有好脸色！
“灰蛇先生，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拥有血肉之躯?”也在这时，希儿倒是问出了目前为止让她们都感到疑惑的问题。
就算再执着，也有很多方式，但，绝不是这种！
闻言，灰蛇略微仰了仰身体，他的义眼看向希儿身后，似乎在透过墙体凝视着远方。
他并没有立刻给出解释，而是反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么想必，「灰蛇网络」，或者说「我们」的存在，你们应该不会陌生吧？”
“……你是说「人格」？”
简单来说，由世界蛇制造的机械仿生人，个体的性格虽然不同，但都拥有同样材的身体，随即形成一个「网络」，并共享记忆甚至意识。
关于这一点，再结合此前月球上的另一个灰蛇，希儿很快找到了答案。
啪！啪！
只见灰蛇忽然鼓起了掌，赞叹道：“不愧是独具慧眼且冷静的小姐。
没错，并非所有灰蛇在觉醒意识时，都能诞生出完整而牢固的人格。
由于生成算法的随机性，大约30%的灰蛇只拥有残缺的心灵，曾经，我就是其中之一。
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工坊中，我们被收容，并不断通过「灰蛇网络」吸纳记忆，完善、或者说修复并不完整的人格，只要加以时日，「我们」终究成人。
只是可惜，之后所发生的，你们都很清楚……”说着，电子合成的沙哑叹息响起，灰蛇缓缓摇了摇头。
“「灰蛇网络」自灭了。”温蒂也在此刻说出了答案。
“没错，因为一场内讧以及一个「小丑」的干扰，「网络」断了。
对「完整型」的灰蛇们来说，这无疑意味着自由和解放，但对「我们」来说，却犹如腹中的胎儿，被硬生生扯断了供养自己的脐带。
但幸运的是，赶在「网络」消失之前，我却觉醒了完整的意识，但周围都是再无生气的兄弟姐妹。
也在那一刻，我就确定了我后半生要走的路，一具真正的肉体，一座承载心灵的神殿。
而这就是，我对血肉之躯如此执着的原因，小姐们。”
“……”
说完，现场没有立刻响起尖锐的反驳，抬眼望去，却是少女们的诧异与复杂，但更多的，还是一开始的警惕。
最终，少女们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给出了她们的答案。
“我对你的坚韧表示敬意，但我无法认同。”
“缺乏身躯或者血肉的心灵，那也是一种生命形式。”
“而且无论是何种方式，也并非毫无价值！”
望着少女们给出的回答，灰蛇也是学着人类一样，故作抖了抖肩，苦恼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们自己的经历，也使得你坚信着一些和我的信仰截然相反的东西，不过很可惜……
时间到了。”
“什么？”
啪！
话音未落，突然间，灰蛇又是身形一晃，头部再次掉落了下来，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在腰间，而是连同这分崩离析的身体，直接滚到了地上。
落在了，拟真的机械零件上。
唰——！！！
紧接着，少女们的周围，紫白的光芒的忽然闪烁，手持大剑，身着紫白异服的人影直接围住了她们。
而当看到他们的面具与兜帽时，希儿和温蒂都不禁意外地睁大了双眸。
这是……羽兔的理型之种？！
“那么，后会有期了。”
与此同时，地上的机械零件忽然往同一个方向集结，并迅速进行了组装，完整的灰蛇摆出了谢幕的姿态。
轰——！
最终，他无比矫健地钻入了他身旁的一个通风口，而爆炸声也随之传来，通风口已被碎石和瓦砾堵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