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顾夜流又红变青，由青变白的脸色，继续往他的心脏上补着刀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要想让我去接受，当年就是因为你的怀疑和不信任，才造成了现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不相信她的人是你啊，所以你又凭什么来要求我，要重新接受她呢？”
张柏颐轻轻笑着，目光里的热度渐渐褪去，表情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所以如果我是星星，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重新和你在一起的。”
——不相信她的人是你啊，今天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么？
——所以如果我是星星，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重新和你在一起的。
张柏颐的话，忽然让顾夜流想起了秦彧在前一段时间里，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究竟知不知道，许如星到底为什么离开你？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选择保全嘉麓的声誉，没有保全她么？”
“许如星离开你，不是因为你选了嘉麓没选她，也不是因为名声被破坏了，而是因为你不相信她。”
“你仔细想一想，从头到尾，我们这些旁观者都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你一踏出发布会大门，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如果你是许如星，你还会原谅顾夜流吗？”
自己当时的答案是什么？
不会，当然不会。
没有任何人会想要去原谅一个对自己没有一点信任的伴侣。
顾夜流也一样。
仅仅是靠想象都不可能原谅，是在经历了来自于本应该是最信任自己的亲密爱人的信任危机之后的许如星，还怎么可能原谅他？
顾夜流理所当然的陷入了沉默，他把视线从张柏颐的脸上收回来，笔直的看向窗外。
眼前的夜色，像是漆黑的墨一般，浓得化都化不开，他的目光里没有温度，仿佛一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渗着丝丝的寒意。
张柏颐也不再说话，她闲适的靠在椅背里，观察着顾夜流的表情。
灯火璀璨的房间里，沉默像是空气中的浮沉，不断的流动着，让空气变得粘腻又混沌，又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方向。
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声接一声的烟火声打断了。
噼里啪啦带着钝感的声响，划破了长夜的寂静，金色的焰火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把漆黑的夜空划开了一道口子，在夜空中四散开来，紧接着，无数道五颜六色的线条自下而上喷发了出来，在空中炸开，各种颜色相互交织，把漆黑夜空彻底点燃。
半山别墅群静谧的夜晚，也在这个时候被打破，彩色的焰火像是一个个暗夜里的精灵，好像它们短暂停留的几秒钟，也只是为了让寂静安详了一整年的半山，在这个夜晚，也能变得鲜活起来。
焰火的光亮让顾夜流的脸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他一半的脸都沉浸在阴影里，只有在焰火炸开的时候才会被点亮。
张柏颐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她仅凭想象都能猜到，现在的场景究竟会是怎样的璀璨。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忽然感慨万千，她平和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生怕打破此刻的静谧，轻声开口说道：“我记得你还很小的时候，也很喜欢放烟火，所以每到过年，我和你爸都会给你准备很多很多的烟火放给你看，那个时候你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看见好看的东西就会手舞足蹈，一只手指着天空，一只手拉着我的裤腿，对我说，‘妈妈，真好看’。”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所以张柏颐很少会回忆以前的事，并且把这些事拿出来回味。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就是很想把顾夜流童年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说给他听。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时间刚刚好，气氛也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很适合和顾夜流闲话家常。
“后来你慢慢长大，到了我们觉得你有能力自理的时候，我决定创办嘉麓，那个时候也正巧赶上你爸着手准备进行副教授的评选，我们两个就相继变得越来越忙，你爸每天不是忙着写教案、讲课，就是看文献资料、写论文，准备评选材料，而我呢，每天不是跑工地、跑业务，就是在公司开会，和我手下的人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些产品分销出去，怎么样才能用最低的成本把这些原材料进购回来，根本没有时间顾及你的感受，以至于和你相处的时间慢慢变得少了起来，每周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我甚至记得有好几年过年，我都是在工地和工人们一起过的，就更不要说是陪你放烟火了。”
张柏颐似乎是被窗外的烟火拉回了过去，她缓慢的叙述着，脸上平和的表情里，也渐渐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其实这中间也不过就是三四年的时间，我们在忙着打拼，而你呢，就在我们打拼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自己就长大了，等到我们忙完了这些事情，一切都步入正轨，想要回头看看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好像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性格，也变得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也是像现在这样，外面下着大雪，我们几家人，都在老宅里面过年，那个时候阿南和阿宸都已经长大了，刚好长到了当年你拽着我的裤脚跟我说‘妈妈，真好看’的年纪，我看着他们两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看着烟火一辆兴奋的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你小时候的样子，但是那个时候，你已经变成了和现在差不多的样子，就算是再喜欢，觉得烟火再好看，宁愿远远的旁观，都不会说出口了。”
窗外的焰火还在继续，张柏颐的回忆也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