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喜欢这个新年礼物了！老顾你太棒了！”
“我小时候就喜欢看焰火，每年都看，可是怎么也看不够，有人说，烟花易逝，美好只是一瞬，的确，再美的焰火都有熄灭的一刻，都会化成一缕青烟，消散在茫茫夜空里，可它燃烧过，绽放过，灿烂过，它美好的样子曾在人们眼中闪过，曾在人们心里留下过，这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哪怕只有一瞬的绚烂，也是火对它的馈赠，也不枉天空赐予它的巨大舞台。”
后来她问：“你完成了我想和你一起看焰火的愿望，礼尚往来，你的愿望是什么，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实现。”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我的愿望，我不需要你如星般闪耀，我只想许你幸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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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如同潮水，淹没在旧日的沙滩上。
鲜活又美好的过去，在脑海里翻滚，鼻腔里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火燃烧过后的气味，所有的记忆全部在这一刻苏醒，很多顾夜流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全部都像是缓慢播放的旧胶片，在自己的眼前循环，在自己的生命里，以相同且平稳的速率不停的重复跳跃着，提醒着自己，就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它也是独一无二，并且不可取代的唯一。
顾夜流终于忍不住要问自己，你说要许她幸福绵长，这个承诺，你完成了么？
顾夜流，你做到了么？
他不可控制的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他当然是没有做到的，否则的话，他不会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还要顶着独自度过的孤独寂寥的感觉，用不能说出口的感激，看着他伟大又可爱可亲的母亲大人伤春悲秋。
而且很显然，伤春悲秋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其实有的时候我总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执意独自一人创办嘉麓，参与了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阶段的话，你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张柏颐的目光微微湿润，她的慈祥，和对顾夜流深沉的爱，终于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你会不会像阿南那样，永远都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性格不羁，但从来都不会做出真正让家里人担心的出格事，又或者像阿宸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受到任何的约束，更不需要承担过多的家族责任。”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是不是就可以，真正的，为你自己活一次。”
顾夜流的大脑就像是被人从太阳穴上凿进了一根钢钉，又在里面狠狠的搅了几下，此刻一片混沌，张柏颐的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让他本来就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混沌了，他转过头，茫然的看向张柏颐，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妈，我从来都没有认为嘉麓是我的枷锁，更加没有怪过您和我爸，所以您……”
“但是我会怪我自己，”张柏颐平静的打断了顾夜流的话，“我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创办嘉麓，我花多一点时间放在你的身上，花多一点心思去照顾你的感受，你是不是真的会成为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
“妈，没有如果，”顾夜流看着张柏颐的眼睛，对她说：“我也希望有，如果有的话……”
他哽咽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如果的话，我会希望，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甚至希望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因为你伤害的所有来源都是我，所以如果有如果的话，我希望是由我先爱上你。
“我后悔了，阿流，”张柏颐看着顾夜流逐渐变得低迷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这样对他说道：“我后悔缺席了你人生很多的重要阶段，后悔没有在你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成型的阶段给你正确的引导，后悔我没有尽到一个妈妈应尽的责任，虽然你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个让大多数人都羡慕的成功人士，没有对不起自己，更没有给家族丢脸，我也依然后悔，所以我认为我有必要向你道歉。”
“妈。”面对这样的张柏颐，顾夜流其实是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的。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习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宁愿和人针锋相对，都不愿意真诚相待，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各种各样性格上的缺陷，和他从小的这些经历有没有直接关系，但当他看到张柏颐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责任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依然感到无法面对，甚至是不想面对，因为他依然没有学会，怎样用正常的方式去和人进行交流。
他的嘴唇薄薄的抿成一条直线，沉着声音，对张柏颐说道：“您不用这样，您和我爸没欠我什么，更没有不负责任。”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怪我们，大概是没想到今晚会在家里见到你，又被窗外的烟火吸引，才会想得多了些，”张柏颐翘起嘴角，优雅的笑了笑，说了这么多，她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疲态，依然十分端庄，“其实自从你不回家过年开始，家里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以前每年过年，阿南和阿宸还会回来放放烟火，就算你已经过了和他们打闹的年纪，至少还能在旁边站着看完全程，这几年反倒是越来越冷清了，半山这边儿连个火星都见不到，更别提是烟火了。”
她话里有话，表情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我知道你今天回来，肯定是有心结，看到烟火之后，表现的就更明显了，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但依然做不了老爷子的主，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
“妈，所以您的意思是……”顾夜流太阳穴一跳，像是一个迷失在森林里的人，忽然看见了光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