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希望你嫌我办事不力，”秦彧摇了摇头，“总好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看了顾夜流一眼，站起来，拿过餐桌上的茶杯，倒了两杯水，他端着这两杯水，在顾夜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不会以为，现在的情况有多乐观吧？”
他把水推到顾夜流面前，“我知道你想当情圣，我也没有想拦着你当情圣，和许如星重修旧好的意思，但你是不是也考虑一下你自己，考虑一下嘉麓？”
顾夜流换了一个姿势，歪头看向他，“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么？”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的答案，我才更想让你看清楚，”秦彧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担心顾夜流甚至是嘉麓的未来，“值么？用嘉麓去换回许如星的心，值得么？”
“你不应该这么比，”顾夜流平静的看着他，纠正道：“任何事情都可以等价交换，但感情不是。”
“所以我就更要提醒你，你想要用嘉麓去换回许如星的心的做法根本就是不实际的，”秦彧抿了抿嘴唇，“她是对辰星下过手，她这次回国也对嘉麓下手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想要的，其实或许根本不是嘉麓呢？”
这些话秦彧其实想了很久，在他第一次知道顾夜流想要用嘉麓来挽回许如星，补偿许如星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没错，三年之前，你是因为嘉麓放弃过她，所以你觉得你错了，嘉麓不该比她更重要，可真的是这样么？”
他停了停，往顾夜流的方向又挪了挪，“许如星是很重要，但是嘉麓，就不重要了么？她是你心爱的人，嘉麓同样是你的心血，你就因为当年对她的怀疑，现在就要放弃嘉麓，你不觉得自己，太草率，太不负责任了么？”
“我不觉得。”
顾夜流斜靠在椅背里，一只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的声音低沉悠远，像是远山清晨飘来的钟声，一字一句，清亮绵长。
“我想对她负责。我该对她负责。”
“所以你选择放弃嘉麓，并且你也这么做了，”秦彧点点头，他一想到大盘全线飘绿的情景，他就觉得心脏病都要犯了，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可你能保证，你放弃的那部分，能到她的手里？”
他摸出手机，把大盘界面调出来之后，推到顾夜流面前，“集团股票都跌成这样儿了，谁赚了，谁亏本儿了，你自己能算得清楚么？”
他摇了摇头，环抱着自己的肩膀，靠到椅背里看向顾夜流，“你不怕有心人趁虚而入，占领集团份额，你不怕她根本不领你的情，根本就不接招么？”
顾夜流的表情开始慢慢变冷，他微微垂着眼帘，盯着面前的水杯，一言不发。
秦彧笑了笑，挪动了一下位置，“怎么？戳你心窝子了？”
顾夜流抬了抬手，面无表情的说道：“继续。”
“那我可就，继续说了？”秦彧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许如星是什么人，你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也和她交往过，一定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是揣着什么目的回来的，你心里不会不清楚吧？”
秦彧的这番话，顾夜流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不仅考虑过，还考虑得甚至比秦彧还要周全。
他视线上移，扫过秦彧的脸，淡淡开口说道：“她是什么目的，和我要做的事，有冲突？”
“你要做的事儿，什么事儿啊？”秦彧摁了摁太阳穴，勾着嘴角，戏谑的说道：“你不就想重新把人给追回来么？可是人家呢？人家是想吞了你的公司，把你扫地出门。”
他抬起手，轻轻叩了叩桌面，“多有戏剧性啊，你想跟人家重修旧好，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想尽了一切办法，可人家呢？就想把你的家业给吞了，让你也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顾夜流的脸色越阴沉，秦彧的心情就越好。
再不能把他给骂醒，过不了多长时间，嘉麓就会不复存在，彻底成为一个古老的传说和业界笑柄。
顾夜流能允许这种事情存在，可其他顾家人不允许，尤其是一手把集团发展壮大的张柏颐就更加不会允许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一旦真的贯彻了下去，不止顾夜流，他们家族的所有人都会背上洗不掉的罪名。
当然，秦彧也不是圣人，他和顾夜流关系再好，他也到不了能在他的人生里随意指手划脚的境地，简单来说，就是这份工作丢了，大不了就回家继承家业。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数落他，把他心里最直观的想法告诉他，不止是因为他良心未泯，做不到冷眼旁观，放任顾夜流送死却一句话都不说，更重要的原因是张柏颐早在几年之前就私下联系过他，让他帮忙照顾集团，照顾顾夜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彧既然答应了张柏颐，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夜流去死还不拽他一把。
这么不是人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
秦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继续用小刀子嗖嗖嗖的往顾夜流心上扎，“老大，你别怪我话说的难听，不管你爱听还是不爱听，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你敢说，许如星她不是存着这个心思回来的？你敢说在你知道她的目标是嘉麓的时候你的内心没有一丁点儿的波动？”
顾夜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自己的视线从秦彧的脸上收了回来，他微微皱眉，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没有波动？
怎么可能。
顾夜流曾经想过一万种和许如星重逢的画面，也想过一万种让她回国的理由，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种——她是为了扳倒嘉麓回来的。
当他知道许如星的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尽快启动应急方案，进行危机公关和进入备战状态，而是忽然变得如释重负，甚至暗自窃喜了起来。
他不怕她采取任何手段来攻击自己，他只怕她不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