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流抬手扯松了领带，皱着眉，随手把钥匙扔到一边，在乔南意身边坐下，“什么侄子侄女儿。”
“你都准备求婚了，侄子侄女儿不也就不远了么，”乔南意把双手背到脑后，双腿交叠，翘在茶几上，慵懒地说道：“不过我这间可不是给你准备的新房，新房还是得你自己准备，不过就凭我这种娘家人兼婆家人的尴尬身份，我得帮星星在你这儿多要点儿彩礼出来。”
他转了转头，四处看了看，“这么晚了，星星怎么还没回来？”
“她不回来了。”顾夜流靠进沙发里，用手盖住眼睛，轻声说道。
乔南意却没听到他的话，又伸出手，拍了拍顾夜流，说：“对了，我都还没问你，你今晚干什么去了？我们等到场子都散了还没见你人，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这才来家里堵你的。”
他顿了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结果正主儿不来，幸好星星不知道你打算求婚，不然非得气的甩了你不可，我看她今天走的时候就有点不高兴，待会儿她回来，你可别忘了好好哄……”
“我说——”顾夜流提高了嗓音，打断了乔南意，他的声音像是寺庙夜晚的古钟，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迫人。
他缓慢的放下了手臂，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吊灯发出来的炙热灯光晃的他眼睛生疼，他的目光空洞没有焦距，不知过了多久，在乔南意疑问的目光里，他动了动喉咙，嗓音忽然变成了像是夹杂了粗粝的沙子，对他说。
“她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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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白筱柟找你过去就是想让你看见老顾在她那里？如果这样就算是宣示主权了的话，那今天下午在我办公室里跟我汇报过工作的所有人现在都是我的人了。”萧未皱着眉，不可置信的问道。
很显然，对于白筱柟的做法，和神一般让人难以理解的逻辑，作为正常人的萧未，是理解不了的。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许如星告诉自己的信息量远比自己之前掌握的多出不知道多少倍，大脑需要运转的内容也远远超过了现阶段萧未所能承受的负荷量，简单来说，就算他是一台计算精密的高级计算机，在遇到和白筱柟这种逻辑永远不通的人有关的事情的时候，稍有不慎，是很容易烧断电路，导致整机报废的，所以为了保证自己和许如星的人身安全，萧未把车停在了路边，和她走到了附近的天桥上，一点点的梳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
“那我想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许如星勾着嘴角笑了笑，“尤其是女人。”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萧未不知道到底是应该苦恼，还是应该庆幸。
夜晚温热的风轻轻从脸上拂过，许如星的长发在风中扬起，染上了一丝夜晚湿润的凉意。
“本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直到你问我，‘她找我过去，都和我说了什么？’的时候，我才渐渐想明白了一些，”她抬起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她告诉我她想和顾夜流重新开始，让我把他还给她。”
她顿了顿，在萧未越来越难以置信的眼神里，继续开口说道：“她还告诉我，在今天的车祸里她失去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好像与顾夜流有关……”
许如星一直认为，跟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讨论关于自己男朋友的归属问题，是一件特别荒唐的事情，而当这种事情真真正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这不叫荒唐，这叫不要脸。
她站在天桥的栏杆前，抬起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在夏日的夜晚里，她被惊起了一身的冷汗，整个背脊像是被浸泡在冷水里，风一吹，像是张开了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了她身上的所有筋骨。
“她是怎么和你说的？”萧未瞳孔里的颜色，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一块浸泡在了冰山底下的墨玉，周身散发着寒冷。
“她说她的孩子不需要两个母亲，她还说如果我放弃了顾夜流，我失去的只是一个男朋友，而她失去的是一个孩子和一个孩子的父亲……”许如星木然的重复着白筱柟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萧大哥你知道么？当时我听完她的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直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想让她把话说清楚，”她用手摩挲着自己大臂上的皮肤，闭了闭眼，继续说道：“然后顾夜流就进来了，他看到我捏住白筱柟的下巴，然后他让我松开她……”
“其实我当时特别想揪住顾夜流的衣领，就直截了当地问他，‘白筱柟肚子里的孩子和你有没有关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白筱柟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说我不敢问，我就真的不敢问。”
萧未一直站在许如星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她穿着薄薄的礼服裙，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他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然后扳过她的身体，帮她把外套整理好。
“为什么不敢？”他轻声问道。
虽然白筱柟和她说了一晚上的废话，但至少有一句，准确无误的戳中了许如星的心。
她说，我敢在他面前说，你敢听吗？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欺骗自己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敢。也不能。
在面对顾夜流的时候她不能直视自己的心，但是在萧未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如果白筱柟说的是真的，这个孩子真的是……”许如星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那么就证明，他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至少有一次，背叛了我……”
“萧大哥，”许如星长久的凝视着萧未的眼睛，轻声问道：“如果是你，你敢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