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之后的天空，泛起了浓郁的金黄色，风暴停歇，大块大块的云朵在空中缓慢的漂浮。
傍晚时分升起的夕阳，在雨后为城市带来了彩虹。
彩虹从城市那端的海面上悄然升起，经过缓慢的爬升到达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然后缓缓下落，最终落到城市另一端起伏山峦的那一侧。
浅灰色的天空，仿佛变成了城市的布景板，上帝拿着画笔，一点点的，给城市绘上了最鲜艳的色彩。
没过多久，天空就从山峦那一侧的金黄，渐渐过渡成了淡淡的紫红色，云朵也越来越浅，开始在天空中渐变成了沙滩一样纵横交错的痕迹，然后随着微风渐渐飘散，变成了从乡村屋顶的烟囱里冒出来的，夕阳中淡淡的炊烟。
天空终于暗了下来，日光被黑夜吞噬，消失在了墨黑色的夜色里。
连续多少天，南临都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许如星讨厌这种天气，更讨厌这种天气下的低气压，所以当雨水终于消退，她才有机会，牵着顾夜流的手，漫步在南临街头。
“你和萧大哥，在外面聊什么了？”许如星拽着他的小手指，开口问道。
“你们在屋里，聊了什么？”顾夜流没回答，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道理？”许如星眨眨眼，“是我先问你的，难道你不应该先回答完问题再问我吗？”
顾夜流目视前方，“你问我，我就应该回答你么？”
“那当然了，”许如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是礼貌，你不懂吗？”
“那我问你的每一句，你都会回答我么？”他忽然转过头，目光沉静的看向她。他的声音仿佛清晨古寺中的古钟，从山口里，悠悠的传来。
——如果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收购辰星的股票，你会保证没有任何欺瞒，如实回答我么？
“那是当然，”许如星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顾夜流牵着她的手，缓慢的走着，他的手掌心永远是干燥且温热的，没有一丝汗潮和油腻，总是让人神清气爽。
“怎么不说话？”见他很久没有开口，许如星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啊，有什么想问的，我有问必答，绝不隐瞒。”
黑夜的幕帘，已经逐渐从天空上拉了下来，浸润在灰紫色天空中的顾夜流，清隽风雅，像一棵高山丛林中的竹，坚韧挺拔，屹立不倒。
“没什么，”顾夜流忽然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我没什么想问的。”
许如星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听到他什么都不问的时候，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她看向他，装模作样的问道：“真的没有？”
“真的。”顾夜流点头。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随时做好准备听，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质问你。
“那你是不是应该回答我，在我和战友们开会的时候，你和萧大哥究竟聊了什么？”许如星之前极度复杂的心情，因为他的松口平复了一大半，她换了个姿势，挽住他的手臂，绵软又高档的面料轻轻蹭过自己的脸颊，她晃了晃他，问：“出来的时候看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他是不是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了？”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他那张嘴，和你一样是不饶人的，你不要和他计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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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夜流这类长年以自我为中心，不问世事，不懂人情世故、时间感情为何物的现代山顶洞人来说，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帮另一个人说好话，那个人居然还是个男人的时候，他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做出什么动作，才能不湮没他自身的品格，恰到好处的给对方加以威慑，同时又不那么明显的让对方看出来自己是在吃醋呢？
吃醋？
这个认知让顾夜流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会吃醋？
——不，不会的。
——我只会让别人为我吃醋。
但这成立么？
如果成立，自己心里现在连绵不绝的嫉妒感是什么？翻江倒海的愤怒感又是什么？
顾夜流从来都不认为嫉妒心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在他眼里，这种庸人自扰的做法，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他拥有着这个世上最高技术的中央处理器，他是走在世界科技前列，最高精尖的机器人，至少在许如星出现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而在遇到许如星之后，他的CPU就仿佛被放置在了一间密封良好的蒸汽房里，从外到里，慢慢渗透，把他腐蚀，让他腐朽。
对于一个高精尖机器人来说，这是致命的。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找一个修理工，把自己回炉重造么？
进了水的CPU不能正常运转，回炉重造过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个CPU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这样，那倒不如……
听天由命吧。
想到这里，顾夜流的喉结轻轻动了动，“是，他惹我了。”
“我就知道，”许如星恨恨的拍了一下手掌，“他说你什么了？我让来来去骂他。”
顾夜流轻轻一笑，“你让他的亲妹妹去骂他，这是什么道理？”
“那他惹你不开心，又是什么道理？”许如星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谁惹你生气都不行，让我知道了，必须要双倍的讨回来。”
“那倒不必，”顾夜流挑了挑眉，“以后别再单独见他，就可以了。”
“我是没问题，但是不知道工作行程方面允不允许，”许如星转了转眼珠，憋着笑，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得回去问问我的助理，看看我的档期有没有和他重合的时候……”
顾夜流忽然伸出手拉了她一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们在南临最繁华的街头，轻轻的相拥在了一起，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蹭着她的脑袋，缓缓开口说道：“行程不允许，可我允许。”
许如星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的话绕得有点晕，等他再次开口，她就听明白了。
他的声音清冽如水，顺着晚风悠悠飘来。
“你总是这样单独见他。”
“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