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全身一震，抬头，努力睁起沉重的眼皮，“悠然，你是……何意？你是说……”
他那一双温漉漉的桃花眼，陡然放光，“你是说，如若朕不是皇上，你就愿意嫁我为妻？”
他直起身子，往外走了一步，兴冲冲道，“朕这就回宫，写退位诏书！”
悠然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哭笑不得，“南卓，皇上喝多了，你还不赶紧的扶他回去歇着？！”
他的醉话，她自是不会当真。
南卓听了方才皇上的话，也是一脸黑线，闻言赶紧过来搀扶着楚珩。
楚珩突然脚下一软，连带着南卓，两人一齐重重摔在地上。
南卓赶紧起身去扶他。
他却一把将人推开，双手捂着脸，蜷缩着身体。
悠然觉得奇怪，也上前去扶他。
他依旧是一把将她的手推开，双目紧闭。
随后，她看到他突然全身抖动，有轻微的呜咽声自喉间传出。
似还在呢喃着什么。
悠然惊了。
她看了看同样震惊的南卓，俯身听他在说：“小……小哭包……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又靠近了些，更清晰地听到他沙哑地说，“对不起……小哭包……”
瞬间，她全身一软，瘫坐在他身边。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紧接着，她泪流满面。
南卓震惊不已，主子突然莫名倒地哭泣，怎么皇后娘娘也哭了？
他手足无措，“皇上！皇后娘娘！”
连声唤了几句，两人都自顾自流着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悠然才一抹眼泪，站起身来，看了看依然蜷缩在地上的楚珩，随后静静往庙外走去。
南卓又喊了一句，“皇后娘娘？！”
悠然头也不回鼻音浓重地说道，“送他回宫吧。”
……
悠然没有回云府，而是直接去了长公主府。
自她回来后就没有见过的国师师父正坐在正院的一棵枣树下自斟自饮。
悠然到的时候，师父还斟了一杯推到他的对面空位上，“好徒儿，来得正好！”
悠然冷笑一声，快走两步，一把抄起茶杯，大口饮下了尚还滚烫的茶水。
无妄抬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徒儿，这好茶须得慢品，这般牛饮，小心烫了舌头。”
悠然一把将茶杯拍在桌上，紧盯着师父，“师父，你早就知道那个乞丐是谁对不对？他就是楚珩！他为什么会是楚珩？！楚珩为什么会是 那个乞丐？！”
怪不得连着三晚她都没在破庙等到半个人影出现！
无妄用手指轻点桌面，“你坐下，为师告诉你。”
悠然坐了下来，难以形容自己一路狂奔至此的心情。
她听到楚珩唤出“小哭包”这个称呼的时候，她是震惊且惶恐的。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上一世的那个乞丐，竟然是楚珩！
上一世，二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他敢问过她的名字。
可是她已经被割了舌头，口不能言。
只能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一个“然”字。
可是他却不愿叫她的名字，说是一唤本名，就难免会想起原本的生活，对眼下的处境会更加绝望。
在无数次她哭泣的时候抱着她，玩笑似地说，“你这么爱哭，我就叫你小哭包吧！”
破庙。
小哭包。
以及她绝不会认错的他那沙哑的嗓音。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
上一世的楚珩明明是废太子，便是后来以温元白的容貌住在国公府一段时间，不过半年多也搬走了。
而且明明搬走半年后她听闻了他的死讯。
为什么后来又会变成乞丐被丢进地窖？
楚珩醉了，定是问不出什么的。
但她知道，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给她答案，那非师父莫属！
无妄轻啜了口茶，才轻声说道，“悠然，你说得不错，你要找的上一世的那个乞丐，就是当今皇上，上一世的太子，楚珩。”
悠然紧盯着无妄，“师父，你知道那是我的上一世，你果然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之前她记得和师父哥哥提及的时候，用的都是做了一场噩梦的借口。
出乎意料的，无妄目光坦然，“因为为师和你一样，也是上一世重生过来的。”
“什么？”悠然再次震惊了。
无妄叹了一口气，“上一世，为师在鬼谷山无心修学，迟迟没有学成出山。等到最终出山时，已经是顺庆三十一年，也就是前两年。”
“可是已经太迟了，为师牵挂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连楚珩，也成了跛足废太子龟缩一隅消沉度日。”
“而荣亲王一党势力庞大，皇上早已被架空，随时都有被取而代之的危险。”
“有一日，废太子的下落被荣亲王的人发现并将其掳走。为师得到消息后四处寻找。”
“没想到，找到他时，已经是七个月后。那时的楚珩，手筋脚筋被人挑断，伤口虽愈合，但已与废人无异。”
悠然心里陡然泛起一股疼痛。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上一世，她会误认为他是个乞丐，是因为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臭味。
原来竟是他被暗害，被丢出来自生自灭，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爬到破庙求生，却不料竟被周清浅截了胡。
“那一日，发现他的影卫是在一处庄子外收到信号的，赶到的时候他被一个婆子打晕，那影卫便将婆子打晕了后把楚珩带走。”
“楚珩醒来后，立即让人去那庄子里找你，可惜的是，你已经被转移了。”
“可那时京中大乱，荣亲王逼宫，他安插在宫里的内奸里应外合杀死了顺庆帝。当然这一世，我们终于知道这个内奸，居然是蒋皇后。”
“那时，楚珩一边让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一边四处招集京中旧部和正义之师联合抵抗荣亲王。”
“最终三个月后，他镇压了荣亲王的势力，彻底缴杀了反贼，扶持了全须全尾的三皇子上位。上一世无人知道蒋皇后是轼君元凶，反叫她的儿子得了大便宜。”
“也是这时，他的人终于找到了你，可惜你已经难产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