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不再多言,受了梁景一礼。他很明显得感觉到,梁景在保持着与他的距离,两人并不亲近。皇上要求的,要他与梁景如兄弟般,怕是很难做到了。
梁翊下楼去了。汤与一边为梁景收拾东西,一边问:“爷,你真要住进瑞王府?”
“王叔亲自来接我,我必要去的。”
“爷,你就不怕他们有什么阴谋?”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在京城,我若在京城之中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我那位皇爷都不会心安。”
汤与放下手中的活儿,看着梁景道:“爷,他们虽不敢伤您,我是怕他们会扣押您,把您做为人质,要挟王爷。”
这时,汤容也进了房间,道:“爷,汤与说的对。他们想将你扣留在京城,有一百个理由可用。”
“这个我也想过。但我必须这么做。我若连这个也做不到,还做什么王府世子。他们想扣留就扣留吧。我若做到了,他们想扣下我,也没那么容易。”
汤容和汤与心里清楚,梁景要做到的事是什么。
夜里,周寒坐在厅中,守着烛光。花笑在她旁边,打着哈欠。
“掌柜的,都这么晚了,江神真能将打开的匣子拿回来?”
“这是李清寒自己说的。”周寒道。
“我说到做到!”
另一个声音响起落下,屋中闪过一道幽蓝的光,紧接着,烛光旁现出李清寒的身影。
“神君!”
一道红影突然出现,直朝花笑撞去。花笑抬手一挡,红影撞在花笑的手掌上,原地打了个转,然后晃了晃,鱼潢现身出来。
花笑接触到鱼潢冰凉的妖魂,原本萎靡的精神,登时提了起来。
“我又来了!你带我玩去吧!”鱼潢游到花笑面前。
花笑白了鱼潢一眼,指指外面。
“天黑了!”
“天黑就不能玩了吗?”鱼潢围着花笑打起了转儿。
“花笑,带鱼潢出去玩吧!”李清寒道。
花笑明白,掌柜的要和江神有事要聊。她虽然急切想知道匣子里是什么东西,也得先忍着。
“跟我走吧!”花笑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黑雾,飞出了屋子。
“等等我!”鱼潢朝黑雾冲了过去。
两个小妖离开,周寒朝李清寒伸出手去。
“拿来吧!”
李清寒轻轻叹口气,“我之所以来这么晚,就是在犹豫,要不要给你看里面的东西?”
周寒笑了,“金匣里是皇家的东西,又和我们没关系,你至于这么为难吗?”
“希望你看到里面的东西,还能这么想。”
李清寒担忧地看了周寒一眼,还是将金匣拿了出来。
周寒拿过匣子,没着急打开,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匣子还是那个匣子,只是侧面那七朵梅花中,作为锁芯的花芯已经缩了进去,七朵梅花都从中间裂开,证明这把锁现在是打开的状态。
周寒将匣子摆正,放在自己面前,十分小心,又十分郑重地一点点打开匣盖。她不是敬重先皇,而是因为终于要看到阿伯这么多年守护的东西的真容。阿伯能否从先皇的遗命中解脱,获得自由,就全靠它了。想到这些,周寒心里就激动。
金匣的盖子翻到一边,里面黄金的光芒,在烛光下十分晃眼。
就在这黄金光芒之中,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几乎和黄金匣子融为一体的明黄色丝绢,静静地躺在底部。
周寒抬起头问李清寒,“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李清寒很肯定地回答。
周寒取出黄色丝绢,托在手上。在匣子里放了二十余年,丝绢依然颜色明亮鲜艳,细密柔软。这的确是上上品质的丝绢,也只有皇室才有资格用这种颜色,这种品质的丝绢。
周寒十分谨慎展开丝绢,似乎生怕丝绢在自己手上有半点损毁。
当丝绢全部展开,周寒愣住了。她一动不动,连目光都凝滞了,一只手托着丝绢,一只手还捏着丝绢一角,僵在那个打开丝绢的动作上。整个人刹那间,就像化成了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李清寒眉头耸了耸,轻声唤,“周寒!”
这一声终于唤回了周寒的魂魄。
“呵呵——呵呵——”
周寒发出一连串笑声。笑声低沉之中又带着凄冷。作为一个魂体的李清寒,分明能清楚地感受到,周寒的笑声,愤懑之中又带着几分绝望。
“哈哈——哈哈——”周寒突然又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着嘲讽与痛恨。
就算是李清寒,听到周寒的笑声,不禁感觉身上有几分发冷。
“周寒,你冷静!”
“冷静!”周寒停下笑声,咬着牙道,“我怎么冷静?阿伯为了守护这个东西,耗费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阿伯为了守护这个东西,不敢动情,孤独半生;阿伯为了守护这个东西,浪迹江湖,扮作乞丐,躲避厉王的追杀,整日提心吊胆,整整十八年。阿伯为了守护这个东西,宁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厉王手上,等待赴死。”
周寒越说越激动,到后边,她几乎是流着泪,吼出来的。
“我一直盼着,盼着拿回这个东西,换回阿伯的自由。可这是什么?它有什么用?”
愤怒的周寒将刚才珍之如宝的丝绢,狠狠地甩了出去。
那一方不大的丝绢轻飘飘地飞出去,然后朝地面落去。烛光映出那方明黄色的丝绢,鲜亮耀眼。丝绢在不停地晃动中,上面的光芒闪烁变换,好似帝王那视众生如草芥,愚弄世人的目光。
没错,明黄的丝绢上很干净,干净得能透出光,干净得没有一字,甚至一笔一划。它就是一块品质上乘的丝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李清寒从地上捡起丝绢。
“虽然这上面什么也没有,也不能丢,这至少是给厉王的一个交待。”
周寒冷笑一声,“我拿这个给厉王,你认为他会信吗?在这个匣子没有打开前,我猜测里面可能是什么东西。我想到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厉王是先皇唯一的儿子。先皇再圣明,也不可能留下一把,可以轻易斩断自己血脉的刀。”
“可他就该用这个一文不值的东西,耗干了阿伯一生?”
“先皇做的事虽然可恨,但他留下的东西确实压制了厉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皇家的事,与我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