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县长的侄子算是他心里的一个病。
听到张副县长的回话，刘昆说：县城就那么大，有些话，不想听也不由我呀。
本来两个人是坐在鱼塘边上钓鱼的，因为这句话干脆撂下了鱼竿，回到屋里，说起话来。
本来我是不想说这个话的。张副县长倒了两杯茶，递给刘昆一杯：如果说这个娃哪一天出了事，我是有责任的。
原来，张副县长出生于天州云岭县乡下，和刘昆待过的三岔乡挨在一起，算是天州的偏远山区。张副县长家有兄弟三人，他是老小。六十年代末的时候，张副县长招了工，分配到刚开始兴建的西川水泥厂，因为是初中毕业，在当时算是个文化人，后来，几经周折，就去了乡政府当文书，从此就成了乡里的干部。三十多年后，终于从一个农家子弟熬成了副县长。这个侄子是他二哥的儿子。二哥连续生了三个姑娘，才偷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虽说生在农村，也算是娇生惯养。前几年，张副县长回乡省亲，生病的二哥就把宝贝儿子托付给自己的兄弟，希望他把孩子带到城里上学，将来能有个工作，也算是老张家坟头的青烟多冒了一股。看着病怏怏的二哥，张副县长无奈，只好把侄子带到西川，这一晃就是三年。侄子初中毕业后，死活不愿上学，张副县长就在县水利局给找了个临时工作。
谁知道好心就办了坏事，这个侄子上班没有半年，就因为打架被派出所处理了几次。那时候的张副县长还在乡镇，根本没有时间管他，只能回家的时候叨叨几句，毕竟不是亲生的，除了吃饱穿暖，张夫人也只好惯着。侄子被派出所抓了以后，张副县长大怒，绑起来抽了一顿麻绳。不料挨过打的侄子，从此再不进家门。
张副县长没有办法，亲自把侄子送回了老家，可他自己还没有回来，侄子就跑回了西川，而且从那以后张副县长的也找不到了。
张副县长喝着茶：你说刘县长，我这操心操来操去，还操成了仇人，我骂过，也打过，可管什么用呢？这个小瘪犊子，在街上看到他婶娘都不带搭理。所以，后来，我就给我哥说了，人我已经亲手交到了你的手里，从今以后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刘昆问：按照你说的意思，你这个侄子现在和你没有来往？
张副县长拍着胸脯：我要是骗你，我他妈是小老婆生的。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西川人都说，这个瘪犊子，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到处仗势欺人，欺行霸市，都是我在撑腰。可实话实说，两年多了，我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刘昆说：那两年前那件事你也不知道么。
张副县长说：那个时候的我，还在乡镇呢。事情我听说了，也有人找过我，但我一口拒绝了，他的事我绝不插手。我这个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绝对算数。说过了不认他就是不认。
两个人话都说到这个程度，刘昆还是没有向张副县长交底。而是说：最近又有人找我告状呢，说这个事有些蹊跷，而且话说的很明白，不但你侄子参与了，而且你在后面撑腰。所以我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张副县长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保证在他的事没有说过一句话，插过一回手，但如果组织认为我教育不够有责任，我也决不推辞。
行了，老哥，你也别为这件事犯愁了，就是有人写了信，反映这个问题。刘昆安慰张副县长。
都是那个姓马的在捣鬼。张副县长愤怒的说：两年前第一次来找我的就是他。前前后后好几次，先是说要分头发动关系摆平这件事。后来又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当时就让我骂了出去，老子既没钱也没力，你们爱咋咋地。再后来还威胁我：说是要把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弄成首犯。我告诉他，就是我们家的那个孩子成了首犯该枪毙，枪毙前陪杀场的一定是你儿子。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刘昆一面点头一面说：是这么回事呀。
张副县点了一支烟，一口就抽了小一半：自从我当了副县长，这小子三天两头跑我办公室献殷勤，动不动还含沙射影提醒我，前两天还让我训了一顿，我说你要再在我面前说这些事，我们就找个地方一次说清楚。但我只是就事论事，可没有挑拨你们县长和主任关系的意思。
刘昆笑笑没有接话，话头一转就说起了张副县长儿媳妇的事：你儿媳妇的事呢，快办好了。好好筹划筹划，争取十一结婚，你也早一点当喜公公，我还等着吃喜糖呢。
从那一刻起，张副县长知道自己最不愿意贴的这个标签，终于撕不掉了。
而这些，都是召开成品油市场整顿会议之前的事。
张副县长的儿子和媳妇，一大早就从天州回到了西川，看到白纸黑字的调动函，媳妇激动的喜极而泣，当着公公婆婆的面，抱住小伟就是一顿猛啃，整的张副县长都有点不好意思。张夫人说：你看把孩子激动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起了办喜事的事。张夫人说：我和你爸的意思，国庆就把事办了。过两天，我和你爸去一趟市里，见一见亲家和亲家母，一起商量一下，看还有啥需要准备的。
小伟还没来得及说话，准儿媳的话就脱口而出：我不。
张夫人以为儿媳妇有了什么变故：你不？啥意思。
儿媳妇莞尔一笑：来的路上我们商量了，离五一不是还有二十天吗，五一我们就办事。
张夫人说，看把你们俩急的。
连夜回来的刘昆，并没有去白玉茹那里，而是直接回了招待所。但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拿出手机，分别给张畅和白玉茹发了信息。发给张畅的是：县上临时有事。发给白玉茹却是：昨晚回来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