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黑牛
“黑牛，家里来客人了，快出来把东西接一下！”
来到了一幢两层高的木楼跟前，老汉冲屋里吆喝着。天色全黑，寨子里零星的亮起了灯。门被打开，一个身高近两米，极其粗壮的汉子打里头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娇小的女人。
黑牛伸手，将我肩头的麻袋接了过去，接着又将我背上的帆布袋取下来，就那么夹在腋下转头进了屋。女人则是将门大开，把屋里的电灯给拉亮了。
“去把腊肉切一些，然后宰一只鸡，今晚招待客人。”老汉将堂屋里的长条凳拉过来，拿了块抹布在上头擦抹几下说。
“坐着歇歇，这一天在路上都够呛吧？”老汉端来一个茶缸递到我手里说。茶缸里绑着一层褐色的茶垢，茶温正好。
“您这出一次门，不得两天？晚上还得在镇子上睡一夜吧？”我喝了一口茶水，随手将茶缸放到桌上问道。
“一个礼拜一趟，寨子里的油盐酱醋全都指着我往回带呢。拖拉机都要走一天，不行不是更难么。乡里乡亲的，也只能帮大家做这么一点事。再过几年干不动了，就交给黑牛，让他接着干。人嘛，来世上走一趟，末了能给人留个念想就算没白来。”老汉的话让我有些动容，身处在阴谋的沼泽里头久了，忽然遇到这么一个阳光的人，让我的心也跟着阳光了许多。
“那孩子们读书怎么办？”我端起茶缸问他。
“寨子里有小学，咱们自己办的，就在祠堂那。祖宗们要是知道是给孩子们读书用，想必也不会怪罪。只是缺老师，咱们一个月凑八百工资，可不够啊！这也不怪人家，外头的东西多贵啊。人家也要吃饭对不对，总不能为了咱们的孩子，耽误人家的青春。”老汉见我不嫌弃他的茶水，显得跟我更亲近了一些。
“以前镇子上有一所小学，后来给拆了！”黑牛把我的东西放好，递给我一个竹筒说。
“水烟，你尝尝，别吸猛了！”见我有些迷糊，他接着给我师范了一下怎么抽这东西。
“咕噜噜！”我学着他的样子浅尝了一口，竹筒里传来一阵响声。
“少放辣子，客人未必吃得惯！”厨房里传来了菜下锅的声音，老汉急忙起身招呼了一声。
“老伴走得早，现在家务活基本上都是儿媳妇在操持。我时常在想，她看上我家着蛮牛哪一点了？居然愿意过来吃苦。”坐回凳子，老汉朝厨房那边看看说。
“不是你说的嘛，有力气就有饭吃。只要肯下力，我就不信我能穷一辈子。”黑牛的话让我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黑牛对我一瞪眼说。
“对，只要肯干，总有出头的一天！”我连忙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着。
“对嘛!”黑牛拿来一个筲箕，蹲在地上开始择起了菜。
“打过架没？”我看着他那一身腱子肉，不由开口问了句。
“打过，这几年没打了。”黑牛提起打架，眼神一亮。
“怎么不打了？”我放下水烟，递给他一支卷烟问道。
“阿爹说我下手没轻重，怕我把人打死了！”黑牛接过卷烟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说。
“这小子那年犯浑，跟寨子里的水牛杠上了。结果把牛打死了，老子东借西凑赔了一万多！这还是人家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不然可下不来。”老汉在旁边埋怨着。
“把牛打死了？拿什么打的？”我抽着烟问道。黑牛晃了晃拳头，脸上有些傲然。
“想没想过出去找个活儿干？一个月挣个万八儿的！？”我看看他那钵大的拳头，心里忽然有招揽他的念头。
“万八？你可别骗我了。钱那么好赚，我早发财了。我家婆娘，也不至于至今还自己防布做衣裳穿。”黑牛憨憨的说。
“万八只是起步价，干得好一年百八十万也没准。到时候，你老婆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买。”我继续怂恿着他。
“后生，你到底是干嘛的？”一旁的老汉面露警惕的看着我问。
“哦，我就是一个旅游的。只是觉得他这一膀子力气，在寨子里耽误了可惜。正好我一朋友是开药店的，生意做大了嘛，难免遭人嫉恨。最近时常有人找他的麻烦，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让黑牛过去给他当个保镖什么的。”我放下水烟，端起茶缸喝了一口说。
“当保镖？保他不挨揍呗？这个我在行！一般人十个八个的我不在乎。”黑牛起身将择好的菜往厨房端去道。
“不过我婆娘得一起去，我吃惯了她做的菜。吃不到就没力气！”打厨房出来，黑牛找补了一句。
“去帮你婆娘烧火，少往这里凑。我跟客人聊几句。”老汉往黑牛屁股上踹了一脚。他挠挠头，连忙朝厨房走了去。
“后生，你没说实话。你别害黑牛，他不是那种混江湖的材料。这孩子一根筋，心眼没你活泛。他跟着你，我不放心。”等黑牛进了厨房，老汉直言不讳的说道。
“您看我想不想坏人？我是实在替黑牛可惜。老人家，您难道就忍心他在寨子里耽误一辈子？现在他年轻，身体和力气就是他的本钱。不趁着年轻去挣钱，年老了怎么办？穷不怕，就怕一代代的，习惯了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我递了一支烟给老汉说。
“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上学去哪上？难道到时候让您孙子，跟着黑牛继续窝在这里。到了一二十的年龄，娶个老婆生个崽。继续着你们过伤，过腻的生活么？老人家，活着，跟生活是天地之别啊！让黑牛先跟我出去看看吧，您要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是去是留，我绝无二话！”说着话，我从身上摸了一沓钞票放到了桌上。
“你这是做什么？”老汉看看桌上的钱问道。
“您不是说愿意当向导么？这是工钱！”我把钱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来这里不是旅游，而是去鬼见愁有事！”老汉没有接我的钱，而是眯着眼朝我看了过来。
我对他笑了笑，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