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查看一番左右，确定四周没人，方才摸出手机，接起电话。
“喂？”我压低了声音。
“宋董，我到鹿山公园大门口了……你在哪里？”顾长风同样低声说道。
“你往里走五百米，接着往东拐两百米，过一道木质小桥，再往西走三百米，那里有个凉亭，在里面等着我！别再打电话了！”
“好！”
顾长风挂了电话。
我也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检视了一番自己体内的暗劲，又比之前浓郁不少，感觉快到淬境巅峰了。想到怀里还藏着一颗通气丹，我心里简直要美上天，这小日子过得真是太舒服了。
走出树林，我先绕着整座鹿山公园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方才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十几分钟后，来到某座凉亭附近，远远地看到里面有个人影，正焦急地东张西望，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下表。
我悄悄地潜过去，随着距离凉亭越来越近，借助头顶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正是顾长风。
他确实没有穿军装，但还是把自己收拾得很板正，西装革履、威严肃穆，一身的气场根本遮掩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开会了。
其实我对顾长风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知道他很有能力，也知道他是继项云霄之后，最适合做大司令的人选，但他前段时间屡屡泄露消息的行为，还是让我非常失望、恼火。
哪怕过去这么久了，怨气也没平息。
我猫着腰，在草丛里穿行，很快来到凉亭附近，顾长风始终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双手抓住栏杆，身子猛地一跃，整个人便窜入凉亭，站在了顾长风的身后。
顾长风刚要回头，我立刻喝了一声：“别动！”
凉亭之中，顾长风便一动不动了。
我伸出手去，在顾长风的身上摸索，除了手机、打火机和香烟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从上到下查了一遍，头发、裤腰带和鞋底也没放过，确定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又将手机递给他，说：“解锁！”
“……”顾长风沉默一阵，说道：“宋董，这不行，我是大司令，手机里有很多涉及军方的机密文件。”
“我不点那些机密文件，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被监听。”我保证道：“咱们俩一起查。”
“好。”顾长风这才转过头来，当着我的面解锁手机。
我俩站在一起查看他的手机，除去那些机密文件之外，其他软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确定没有任何监听软件藏于其中。
“不可能有的！”顾长风将手机接过去，摇摇头说：“我好歹是大司令，没人敢这么做！”
“那之前消息怎么泄露的？”我怒气冲冲地道。
“……是我身边的人！”顾长风轻轻地叹着气，“红楼的确是无孔不入！”
“所以我让你来绍城见面！”如此我才放了心，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你怎么还在绍城？”顾长风也坐下来，语气深沉地说：“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左飞、黄杰、猴子他们都出现了是吧，还和红楼主人麾下的几个‘天神’打了一架……他们都走了吧，你还留在这里干嘛？”
我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一头即将咬人的狼。
“还在不高兴啊？我已经道过歉了……”顾长风一脸无语：“我真的不知道保姆也是眼线，以为赶走司机就没事了……”
我仍旧不说话，始终盯着他那张看似正气凛然的脸。
“你还留在绍城，是打算和谁联系么？”顾长风试探着问：“对方约你过段时间在这见面？左飞？猴子？还是黄杰？”
“你打算迎回魏老，支持他做新的红楼主人？”我终于开口，冷声问道。
“……谁跟你这么说的？！”顾长风当即瞪大了眼。
“跟你没有关系！”我冷声道，像是利刃划过长空：“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的事！”顾长风急了眼，“误会，都是误会，我可以发誓，我没想这么干！宋董，你告诉他们，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就说清楚！”我怒气冲冲地道：“顾司令，我那么相信你，到处帮你跑腿，结果你让我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背叛红楼主人，你可真胆大啊！”
“我没有！”顾长风愈发着急：“宋董，你跟他们说，这些都是误会！你现在就联系他们，我可以当面解释的！”
“不联系，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我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来，脊背往背后的栏杆一靠，甚至翘起了二郎腿，目光平静地看着顾长风。
我是不打算掺和他们这些事了，但猴子一个月后要联系我，所以我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又担心顾长风推三阻四地不肯说，所以我才摆出这样的一副姿态来。
“……宋董，我是真的不想把你扯进来！”顾长风认认真真地说：“你只需要帮我搭建一座桥梁，剩下的事，我自己办就可以了！”
“你已经把我扯进来了。”我耸耸肩，“将来真的清算，我这个桥梁难道不用担责任么？”
“不会的，就算将来真的发生什么，我也绝对不会提起你的名字！”顾长风仍旧面色凝重。
“你拉倒吧，之前的消息一次次泄露，提不提我的名字有什么用？红楼已经把我和你当成一伙的了！不说拉倒，以后也别说了，再没有这个机会了！你想联系猴子他们，想联系魏老，门都没有！”我站起身，迈步就往凉亭外面走去。
“宋董！”顾长风也站起来，“你不想救龙门商会的人了吗？！只有魏老回来，才能救他们啊！”
“不用，我已经想到救他们的办法了！”我没有一丝犹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着。
身处阿拉伯中东地区国家的王浩和宇城飞，我记住他们的名字了！
“什么办法？”顾长风着急地问。
“你也不是我的上级，我不用事事都向你汇报吧？”我冷笑着，已然迈出木质凉亭，顺着杂草丛生的小路继续向前走。
“我说！我说！”顾长风追了上来，“你想知道，我这就都告诉你！”
我站住脚步，转过头来。
“这才对嘛！”我面色平静地说：“既然求人办事，就要拿出应有的态度来！顾司令，虽然你是新任的大司令，但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摆架子，因为我完全可以不听你的！”
“……进来吧，咱俩好好聊聊！”顾长风转身进了凉亭。
我也跟了进去。
凉亭之中的长椅上，重新面对面地坐下，四周依旧一片漆黑，只有空中的明月带来一丝光亮，偶尔有凉爽且惬意的微风轻轻吹过脸颊。
顾长风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具体十几年前，我记不太清楚，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知道，他要开始说起那场“风波”了。
据说在那场风波中，许多内家手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从此在江湖上只留下传说，再也没有修习暗劲的人。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徐老虽是红楼主人，但魏老的地位也非常不一般。说得明白一些，红楼是内部投票制，魏老只要发一发力，也是可以坐上‘红楼主人’这个位子的……
总之，二人虽然偶有分歧，但也不至于争执得太过分，大体上还是能过去的……就像曾经的我和项云霄一样，吵完架还是可以坐在一起喝酒的。”
顾长风幽幽地说着，声音随着漆黑的夜风飘出去很远很远。
还好方圆数百米内都没有人。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红楼主人，也就是徐老一次夜晚的遇袭之后……”顾长风的语气愈发深沉起来。
“遇袭？”我的眉头蹙起。
袭击红楼里的大人物，绝对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了！
“是的！那次徐老刚开完会，从红楼里出来，坐上警卫员开的车，准备回到位于五公里以外的家。就在二环的一条快速路上，一个人影突然从马路边上窜出，狠狠撞翻了徐老乘坐的红旗轿车……”
“用身体撞翻的？！”
我当即瞪大了眼。
“没错！”顾长风继续说道：“而且当时车子的速度有七十码！”
“内家手干的？”我的声音沉了下来，“而且还是境界很高的那种内家手……”
“嗯。”顾长风缓缓点头，“那次袭击，让徐老差点丧了命，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恢复过来。自那之后，徐老便对全国范围内的内家手展开了大清洗……”
“大清洗？！”我的眼睛再次瞪大，口中惊呼着道：“他被一个内家手袭击，关其他内家手什么事？”
“因为徐老觉得这种掌握恐怖力量的内家手实在太危险了！虽然这个时代，确实有着许多先进武器可以对付他们，可是谁也不可能将那些武器随时带在身边的……”
顾长风咬着牙道：
“能够随时带在身边的武器，比如手枪之类的，又不足以对付那些内家手！所以徐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灭掉所有的内家手！当然，也包括那些很厉害的外家手，虽然凤毛麟角，但也还是有的！”
“……这就太过分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因为一个内家手袭击了他，就要灭掉所有的内家手……”
我对红楼主人的印象很不错，但没想到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
“其实也不完全怪他！”顾长风轻轻地叹着气：“那个时候，内家手的世界确实挺乱，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家手都在犯罪、作恶、杀人……
你想想看，他们掌握如此恐怖的力量，普通的刀枪都不能对付，怎么可能老老实实遵纪守法，像普通牛马一样勤勤恳恳地打工赚钱？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有人能够拦住他们！连徐老都会被人袭击，可想而知普通老百姓生活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世界里！”
我刚准备说点什么，顾长风又继续道：“宋董，你也别跟我杠，说什么有的内家手就不犯罪……当然不可能是所有人，我说的是大部分啊！别说内家手了，在你还是高手的时候，敢说自己没有犯过罪么？”
顾长风的眼睛眯起，利刃一样的目光朝我看来。
“……”我说不出话来了。
别说高手，就是做“好手”的时候，我就已经犯过罪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家手都在犯罪，这是多高的比例！就算暂时不犯罪的内家手，将来有一天也迟早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顾长风沉沉地道：
“所以徐老决定采取铁腕政策，在短时间内治理内家手的混乱状态！省去一切抓捕、审判、行刑的过程，无论有没有犯罪，只要是内家手，都统统杀掉！晚治理一天，就有许多无辜的老百姓受到伤害，所以必须快、快、快！”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隐隐觉得徐老这么做肯定是不对的，毕竟这是个法治社会了，怎么能不审判就行刑，搞得好像蛮荒时代一样。
但同时又觉得，内家手百分之九十九的犯罪率确实是太高了……
如果我是徐老，我想在短时间内治理这种乱象，还真的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即便犯罪率有百分之九十九，那也有百分之一的好人啊，他们有什么错，要遭到无辜的屠杀？
徐老的行事风格，还是有些太极端、太激进了……
“李虎的虎出山，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迫害的？”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情，立刻问道。
“是的！”顾长风点头，“虎出山和龙门商会一样，表面上是做正经生意的，但偶尔也会进行一些违法犯罪的活动……所以，即便李虎立下过一些功劳，还是没能避开红楼的通缉和屠杀……本来，他是逃不过去，百分之百死定了的……”
“……魏老救了他？”根据之前发生过的一些情况，我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没错！”顾长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因为徐老是秘密做这些事的，魏老一开始并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内家手已经死了很多，没死的也统统藏起来了，再也不敢现身……魏老站了出来，旗帜鲜明地反对徐老这么做！”
顾长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徐老毕竟是红楼主人啊，二人一番激烈的斗法之后，最终还是魏老败下阵来，带着左飞、猴子、黄杰等人远逃海外……当然，徐老还是给了他体面的，对外宣布他‘病逝’了，且用一具假尸体冒充，举行了国葬仪式。”
说到这里，顾长风耸了耸肩：“别说，从那之后，华国的治安确实好了不少，所以红楼之中不少人都觉得徐老做得对，就该将这些不知好歹、无法无天、自以为是、嚣张跋扈的内家手统统杀光！”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