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37章—白切羊肉
夏日炎炎。
说的就是这连地面都在冒着热气，甚至隐隐可以看到扭曲的光影与晕彩的时节。暑热之中，该吃些什么呢？
多是清凉甚至是寒凉之物。
所以在这样的日子里，更要吃一些燥热的食物，去去体内的寒意。也是以发汗的形式，将体内的寒毒逼出来。以医理来说，夏日吃温热属性的食物，对于身体是有好处的。但是不能
所以现在，孤身一人，但是是和主厨孙尚一起出门的陆佳瑶正在挑选羊肉。不过也不能说是只有她一人，毕竟不久之前她和孙尚主厨还是在一起的，只是现在，孙尚师傅去预订下一个七天，准确叫作星期的食材。
而陆佳瑶也有了些许空闲来为今日的午餐做准备。
兜兜转转，她当然也不会去选那些看上去就很难处理，或者说完全没有了解的食材。比如说那个长了壳的鱼，各种看上去就很尖锐的硬刺布满全身，而且这鱼连名字的字陆佳瑶都不认识。可能是某个世界的特产。陆佳瑶甚至觉得那可能不是鱼。
那边在切分一头足有房子那么大的牛……看那个角，应该是牛。
在陆佳瑶的世界，牛是珍贵的耕田工具，甚至是农人的友人。是不会，当然也是不可以宰杀的。能够吃到牛肉的机会，只有皇帝祭天的时候，三牲中才有一个牛头，所以可以吃牛肉，但是那牛肉也是非常老的。
而那位皇帝偶尔也会宰杀小牛来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所以牛肉陆佳瑶还是会处理的。
但像那头巨牛一样，有着漂亮的雪花纹理的牛肉，那样子如霜华般白皙的脂肪如冰雪般舒展在深红色的肉上～～～陆佳瑶还没有见过，她甚至动了买一块的心思。但是牛肉要怎么煮呢？
对于牛肉有一份敬畏感的陆佳瑶想到自己要是做得不好吃，虽然在这里不会被咔嚓，但是还是会很难过的吧。
所以陆佳瑶决定和孙尚师傅学学牛肉的做法，然后练习几次，最后再来挑战这种很宝贵的食材。
陆佳瑶甚至双手合十拜了拜那头巨牛，这才转身去找她想要也会做得很好吃的食材。她做了件正确的事，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看到的那头牛的惊人高价，而且……
不吃牛肉，陆佳瑶就想到了替代。
当然是羊肉，虽然猪肉也很好吃，但和牛相对的，果然是羊呢。或许是两者都有角的缘故吧。而且，陆佳瑶也曾听太医院的朋友说过，夏日吃羊肉滋补是很好的。
面对着一字排开的摊位上的不同的羊的品种，陆佳瑶一时是有些无措的。但是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无论哪里，肉无非就是新鲜、肉质、还有肥瘦罢了。
羊不能太肥，因为羊油是不能吃的。
一边感慨着这里的灯比起家乡实在是方便了太多，一边被那头“仙羊”的价格吓了一跳，顺便还仰望了一下那个买下“仙羊”的小朋友。
四处看看的功夫，陆佳瑶或闻，或看，偶尔也会捏一捏肉，但是不管怎么判断，这里的羊肉都比家乡的来得好，所以一时也没了分寸。
就在这时，陆佳瑶看到了一头正在被宰杀的羊咩咩，虽然是很残忍的一幕，但连这也没法面对那也就别当厨师了。能够随手拧断鸡脖子的陆佳瑶心里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波动。
这个世界上啊，不盐腌不发酵的食材当然是越新鲜越好。陆佳瑶就在旁边看起了杀羊。
两岁左右的羊，已经成年，肉质偏老一些，没有羔羊肉那么细嫩，但是，可以直接煮来吃。而且肥油也不多，肉的颜色也还可以。
陆佳瑶咽了口津液，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毕竟十几个人，半边肋排正好，虽然讲究的会说羊肋分上肋下肋，其中几根肋骨到几根肋骨最好吃，说出一大堆理论来，但是自家吃就不要那么考究了。
看着背起装了羊肉有些重的背包的陆佳瑶，“小妹妹，你看了那么久，这羊头便宜给你，要不要？”老板拿着那看上去有些吓人的羊脑袋，笑着问道。手上还带着血，这种时候就感觉有些悚然了。
但是陆佳瑶却头点得跟什么一样。平常御膳房的御厨们可混不上什么好的，煮了羊弄个羊头啃啃就算是一件小乐子了，所以对于羊头，佳瑶姑娘是有些情感的。
感觉自己可能走不到会合的地方，很羡慕那个传说中的空间技术，储物戒指之类的。但是看看孙尚主厨的艳羡，就明白那是蛮贵的东西……如此，陆佳瑶见到了孙尚主厨。
将负担给出去一半的陆佳瑶总算可以喘口气，但是，回了玉绫，那才是真正的战斗的开始。
羊头的处理难度，或者说，头类食材都是很难做的，对于手艺是极大的考验啊。陆佳瑶感觉自己认真了起来。
羊肉很好，所以直接白炖，最后切片蘸酱油吃，这样子最能品尝到羊肉的鲜美与嫩滑，此种吃法，就叫作白切。
羊肉剔去点油脂，加萝卜、料酒、姜片焯水去腥。
焯水后直接小火炖着，香料包丢一个。这时候也要加萝卜，一个萝卜正好焯水、炖煮一次一半，算是比较浪费吧。
炖煮的时间就可以拿来处理羊头了，首先是那些刮不干净的毛。在厨房里施展不开，去玉绫的后院，拿为了那个味道而准备的柴火灶，就那么在火上燎。直到羊头表面的毛完全燃尽。
要注意不能烤焦，对于耐性和小心是一种考验。
拿刀刮去表面那层已经碳化了的羊毛，用清水洗净，直到水变清，大概要换四五次水。然后就可以动刀子了。
首先割去颈部已经焦了的肉，然后将一块块淋巴剔掉，直到干干净净，甚至感觉连肉都割了不老少。这样，才算完成。
那就可以焯水了。
之前的萝卜此时还能再用一趟，料酒、姜多一些。羊头不比羊肉，腥膻味要重得多，最后也是不能放到一个锅里的。
焯水后，割开羊的耳朵，将里面的脏东西洗净。接下去，就是最复杂的羊嘴了。
沿着腮部划开，将羊嘴完全掰开，刮去羊舌头表面的一层，这是最腥臭的东西，露出其下颜色截然不同的羊舌。
羊头入锅，煮上。
因为最后是白切，所以羊肉不需要炖到酥烂，一个半小时就足够了。烧羊头，刮舌苔，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筷子可以毫不费力地戳进肉里，那就好了。水加得正好，还有大概十几碗汤的量，正好一人一碗。
将羊肉捞出，趁着那温度，抽出肋骨，拿重物压一会儿定型，这样子羊肉切起来才好看，也不会松散。
酱油加水加香料煮一会儿，如此的酱油和葱花，就是最完美的蘸料。
羊头煮的时间要长一些，因为没有肉，基本都是有些发硬的皮，要使其软烂就得依靠时间。羊头肉要剔下来就需要技巧了。划一刀，拉着嘴巴一拽，将羊脸揭下来，切片，羊头骨上残余的肉也一点点取下。最后，只剩下那个软软的脑子。
只要劈开就可以取出来，但是想想羊眼睛姐姐们都不一定能够接受，如此需要点勇气的美味就给厨房的两位师傅下酒吧。
不多时，玉绫的午饭时间到了。
陆佳瑶手下刀速不快，但是一片片羊肉不多时就码在了盘中。洁白的皮，略带点润光的油脂，还有那淡褐的肉，怎一个诱人了得。
……
那位陆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
冰九问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手中的酒杯，把玩着他，思索着。原本是打算买来当侍女的，却莫名得了个手艺绝佳的厨娘，那位老板娘倒是运气不错。
想想自己与她的相逢，冰九问也只能感慨人生无常。
未来几何，又有多少人可以推算，又有多少人可以算出。这人世间，除了情与爱，便只有这，最是有趣。
或许还要再多一样，便是期待、然后享受今日的美食。
从陆姑娘手中接过盘子，只一看，便觉得，那不像是肉，反而恰如羊脂美玉。如白玉般晶莹的皮与油脂，淡褐中带着些许活力的瘦肉。
还未品尝，便感觉到了些许燥热。
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一片肉，蘸一点酱油，那份黑中带着油光的颜色染在羊肉上，带上的不仅仅是颜色，还有那浓郁的味道。
塞入口中，便是那浓郁的酱油香味，但是却不仅仅是他，慢慢咀嚼间，一点点渗出的羊肉的滋味，还有那化开的羊脂，似是羊与那料汁的对撞。
却在一时，融于一体。
柔软中带着些许咬劲的皮，只是触到舌头便化开的脂，吸饱了料汁而不再寡淡的肉，这一切，都因为那酱汁，而有了新的活力。
很好吃，但是对于冰九问来说，对于追求着未知，渴望着已知的冰九问来说，那看上去很是奇怪的一盘肉，才是今日的主菜。
即使不说，她也推算得出来，那是羊头肉。
喝一口羊汤，鲜美甘甜的汤水冲淡嘴巴里那复杂而浓郁的酱汁味道。看看那羊头肉，选择自己的目标。
只有皮吗？夹起一片，只有薄薄一层皮，连带着些许脂肪，但是却没有肉。感觉不会好吃，而且这和之前的羊皮又有什么不同呢？
蘸，嚼。
怎么会，这种咀嚼感，他为什么没有消失，为什么每一次嚼着，都会有羊的味道诱惑着自己。但是，当变得无趣，却恰好，那片羊头肉，已经滑入了喉咙。
羊耳朵脆爽，羊舌头柔软，羊头肉比起羊肉更加湿润带有汁水。
但是，完全不能满足，此时就要嚼一口羊肉，那种爽快的肉感，一大片肉的满足感，啊啊，真是不错呢。
果然羊眼睛是最好吃的啊，冰九问不禁这么想。那种柔软中又有弹性，各种黏滑的说不上肉或是筋的组织实在是一种享受。
能够趁着众人都犹豫的时候拿下，真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就像是她一样吗？下毒事件中的御膳房厨娘，一时难以看清，却在此时抛出了橄榄枝。看着那个无知的、正享受着另一只羊眼睛的陆佳瑶，冰九问只能感觉，老板娘真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那么她，招揽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个时候，她又为什么要帮助冰九问呢？
思索，怀疑，吃下了眼睛，却也看不清迷雾。这一切的尽头，又究竟是什么呢？只能夹起一片肉，不让此时的自己后悔。
呼呼呼，这味道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