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没说话，在七叔面前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才重新将眼皮子闭上，遮住只剩下眼白的双眼。
我明显感觉到在我边上的李明月，和我第一次看见周黑微微睁开的双眼时反应一样，后退了几步，脸上表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七叔的反应有些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他似是不可置信的，走到了周黑的面前，伸出手，一副想要翻起他的眼皮子看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眼珠子的神情。
当然，他这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周黑一巴掌给拍开了。
“梁老七，你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都在这行当混了有多久了，连个天眼都没见识过是不是还得我再把这对招子摘下来给你看看你才信”
原先周黑微微睁眼的时候，我便已经觉得有些蹊跷。
现在他主动承认了自己开的是天眼，我心中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七叔更是直接提高了音调，开始嚷嚷。
“见过，天眼我当然见过，但是把眼珠子都挖了的瞎子却能开得了天眼，当真是第一回见。”
我之前便觉得，周黑好像对瞎子这个称呼格外在意。
这会儿七叔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脸上的神色明显分外恼怒，而他说的话和之前如出一辙。
“瞎子哈哈，看不见的才叫瞎子，我自从之前将自己眼珠子摘了去，现在看东西可比谁都要清楚。怎么的，你喊我瞎子”
若是之前，七叔肯定听不得这话，又要说他几句，可现在，见过了周黑眼皮底下的这对招子，七叔只低声喃喃了两句。
“……死目复生，有违天道，窥视乾坤，你……”
七叔抬起了头，看向周黑的眼神很复杂。
“周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手段得到的这天眼，但我问你，你当真已经准备好承担这天眼带来的因果”
周黑没有回答他。
一时间几人沉默无话，直到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二人谈话，未曾发言的李明月。却走到我边上，碰了碰我的手指。
我有些诧异的扭头向她看去，只见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我，对我问道：“小师父，我不大听得懂，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周师父他的眼睛如果是天眼那又如何”
说实话，现在当真不是发问解答的时候。
只不过这会儿周黑和七叔二人对峙着，两人气氛僵住，我也无事可做，总得找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脑子里来自《走阴实录》上头的知识，大概想出个所以然，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对李明月开始解释。
“这得从何为天眼说起。天眼，顾名思义，乃是可洞察天地之眼，李小姐，你之前可曾听过阴阳眼这样的东西”
李明月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在乡下也待过一段时间，自然听家里的老人说过，说是开了阴阳眼的人可见鬼神，可以和那些脏东西沟通。不过，这样的东西不都是江湖骗子拿来唬人的嘛难不成是真的存在”
我摆了摆手，心想果不其然，不入这行当，能知道的事情和我以前身为一个大学生差不了多少。
“阴阳眼这玩意儿自然存在，不过都没有传闻中如此神神叨叨，阴阳眼可观鬼不可观神。因这一点，有部分阴圈之人，若是往日里遇到了能开阴阳眼的孩子，便会主动将其收为徒弟，因为单是看得见那些脏东西这一点，就比其他普通的小孩多很大一节不可企及的天赋。只不过身负阴阳眼之人多半命途多舛，本身八字就极其苛刻，容易横死，不入阴圈难以存活，倒不如试一试专门走这行当，说不定还能逆天改命，给自己多添两年活头。而阴阳眼这东西，实际上算得上是一种不完整的天眼。”
李明月点了点头，她是个聪明姑娘，我虽然说的有些不太完整，但她明显已经理解，在旁边静静等着我继续讲。
而旁边的七叔和周黑听见我这么讲，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二人好歹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
我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才继续。
“身负阴阳眼之人，大多都是天命如此，八字过于蹊跷的人，想要后天开阴阳眼基本不可能，不过也正因他们大多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数，一定程度上还能有所挽回。但天眼不同，天眼如其所名，可观妖魔，可观魍魉，亦可观神仙，百无禁忌，天地之物皆在眼中，也不强求持有之人八字如何，可称得上是洞察一切之眼。”
李明月听完连连咂嘴，啧啧称奇。
“既然还有这等好事，那你们这圈子里头的人岂不是每个都能开天眼嘶……不对，既然如此，那还为何觉得阴阳眼是个稀罕物件”
不等我回答，旁边的七叔这会儿却忽然走上前来，插嘴说道：“李小姐，你这就把开天眼这件事儿想的太轻松了，既然他以名为天眼，岂是凡人可承担之物”
边说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了几眼周黑，我觉得他是硬把自己嗓子眼里的话给压了下去。
李明月看起来也被他这话给吓到，咽了个唾沫，然后才问。
“那，凡人开了天眼之后会如何”
七叔没有回答，只走到旁边点了个烟。
于是这解答问题的事又落在了我头上，我继续说道：“这开天眼有违天道，按理说来是天诛地灭要遭天谴的事情。不过每个人的命格不同，若只是泛泛鼠辈，命不够硬，很有可能开过一回天眼就当场暴毙。”
说着我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这会儿默然站在旁边的周黑。
“但如若命格尚可，也可能存在与天眼合适能与之共存这一说，不过哪怕是这一类人，大多也只是在幼年时候能够得窥天道，只要长大终归是会被收回去，这并非天道自私，而是他们命不该绝，出于对他们的护佑，让他们免去天谴。自然，有还算适合的，自然就有格外出挑的，也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命格奇特，一生都能与天眼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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