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清漪黛眉微皱，轻声道：“退下吧。”
面部覆甲的斥候瞬息消失于堂门外。
正堂里的众位元老们，心情愈发沉重。
南方李家，算是乙等豪门，家族人口兴旺，只是这些年来，并未出现过凌霄境强者，曾几何时，南方李家也是有一位凌霄境的老祖坐镇的。
乙等豪门，陆续有了低头之意。
这也就意味着，北王府内，也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若是南北二王，掌握了一部分乙等豪门，那么对于落实新政的帮扶无疑是巨大的。
同时，也会将一部分甲等豪门晾在一边。
压迫越来越强了，赫连雄看向众人，深深的提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分裂阵营，到时候由南北二王主动出击，宇文君镇守中枢，那位丞相大人锦上添花，对于我们而言，这并非一件好事。”
“比起这件事，我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话说到这里，赫连雄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一位白发苍苍的元老抬起下巴，凝视向赫连雄，沉声问道；“还担心什么事？”
赫连雄欲言又止，可思来想去，还是说道：“伏城是我们家的上门女婿不假，可此一时彼一时，伏城是曾经的七律之首，也是现如今的实权北王。”
“上门女婿，对于伏城这样的人而言，算是一段屈辱的往事。”
“我担心，伏城彻底得势之后，会对我赫连家族进行报复。”
“毕竟，伏城在家族内，并未真的掌权过，如今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逐渐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以后对我赫连家族究竟是何等心态，真不好言说。”
此话一出，众人再度沉默。
伏城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可惜在赫连家族当上门女婿的那段日子里，始终郁郁不得志，再加上北方七律的其余人，肯定也会在伏城跟前有许多不利于赫连家族的耳语。
“难道我赫连家族，就要一直低着头做人嘛？”一位元老一脸悲愤的表示道。
话音落下之后，又有一位面部覆甲的斥候来到正堂外，躬身作揖道：“启禀大小姐，欧阳鹏亲自前往北王府内。”
欧阳家族，在北方境内，介于乙等豪门末流，虽说与甲等豪门相差甚远，但再怎么说，也在豪门之列。
欧阳鹏年近四十，修为始终停靠在归元巅峰，无法寸进。
欧阳家族这些年来，也并未出现过令人眼前一亮的人杰俊彦，整体平平无奇，但胜在家族根基稳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与北方其余世家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井水不犯河水。
欧阳家族一旦投靠北王，就意味着，第一个豪门愿投靠北王麾下，此举意义深远。
对于其余的乙等豪门而言，无疑是一个具体方向。
赫连清漪故作镇静，轻声应道：“知晓了，你先退下。”
这位斥候微鞠一躬后就此退下，关于北王府的一举一动，赫连家族的人都能第一时间知晓内情。
赫连清漪站起身子，背负双手，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可在此刻，也有了几分顶天立地的巍峨气态。
赫连清漪忧心忡忡道：“局势如此威迫，我等不得不做出选择。”
“常言道，千年的王朝，万年的世家，虽说那些大佬们还未表态，但南北会谈之后，肯定会有一些流血事件发生。”
“为了我赫连家族万古长青，还是得主动靠近那位北王殿下。”
“说起来，北王也与我有过一段姻缘。”
“尽可能，让这一段姻缘，化作一段善缘，若是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我赫连家族恐怕要灰飞烟灭。”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元老们纷纷怒不可遏，可却有脾气没地方发。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北王的权势正在日渐走向鼎盛。
赫连清漪也是情绪上涌，眼含热泪道：“我虽不甘心，也有未竞的执念，可是，家族基业才是重中之重，我们这一辈人，遭遇此等风波变数，实乃我辈之不幸也，而属于各位长辈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所谓的金碧辉煌，风流倜傥，在昌盛之时，只不过寻常而已。”
“可如今，到了颓败之时，就不能再有曾经的意气风发了，当以自保为主。”
“北海境内，还有三尊无极大凶，各位也是知情的，大势汹涌，而我们赫连家族也注定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云汉杨氏等豪门望族，事到如今，都没有表态，就意味着他们也心境摇摆不定，不敢轻举妄动，庙堂之上的那些古老勋贵，迟迟没有闹出动静来，恐怕也是因为早就被暗流淹没的缘故。”
“长辈们，非我无能，实乃乾坤难撼。”
看着赫连清漪声泪俱下的模样，一众元老们再度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吃回头草吗？
赫连清漪也是真的伤感，因为曾经的赫连家族极其鼎盛辉煌，可到自己手里之后，不得不走下坡路，身为未来的一家之主，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在往后岁月里，会逐渐失去庇佑嫡系族人的能力。
家族荣耀为重，与伏城的理想与感情，只是其次。
“既是如此的话，那便如此！”最终，年纪最大的白发元老，只能含泪低头。
赫连清漪闭上了眼睛，千言万语汇聚在胸口，无法言表。
赫连雄微微躬身道：“那我入夜之后，备上礼物，前往北王府与伏城详谈此事？”
赫连清漪深深叹息了一声道：“记得姿态谦卑些，如今的他是北王，不是曾经的伏城。”
赫连雄一言不发，当荣耀即将散落时，曾站在光芒之中的人们，比谁都难受。
有些事，可以牺牲一两个嫡系族人做个了断。
可有些事，涉及到了全族的前途命运，不低头也得低头，因为历史不会给他们第二次选择的机会，而一旦吃了这个回头草，往后的赫连家族，也注定会沦为许多人的笑柄。
……
北王府，后庭。
欧阳鹏身着一袭浅褐色的锦衣，其人模样俊朗，双目炯炯有神，不过这些日子可能遇到了一些烦心事，两鬓也有了斑白迹象。
他一脸顺从的坐在伏城的下手位置，唯唯诺诺的为伏城添茶倒水。
“前辈有何事？可但说无妨。”伏城端起茶杯微微摇晃，对着欧阳鹏淡淡笑道。
欧阳鹏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直说吧，我这座门庭，政务颇多，我大致只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可以陪着前辈喝茶聊天。”伏城故作不知，温和笑道。
欧阳鹏微微咬牙，小心翼翼的朝着伏城耳旁靠近，轻声说道：“我欧阳家族，愿投身王爷麾下，支持新政，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欧阳家族实力薄弱。”
伏城故作镇定，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伏城也没有着急回应，故意端着茶杯悬在半空，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