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坤一声不吭，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抛下心理咨询师匆匆离开。
幸好他提前付清了费用，否则以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估计想不起来还要付咨询费，怕是真要被列入行业黑名单。
赵明瑶敷着面膜，听见玄关传来动静，就朝那边看去。
果然是沈定坤。
他领带歪斜，看上去颇有些失意。
看他的模样，赵明瑶被吓了一跳，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话有那样的杀伤力，沈定坤这是怎么了？
但他没问出来，打算随机应变。
“回来了？”
她扯下面膜，语气里帮着刻意的温柔，“浅浅刚睡下，我把他哄好了，你放心吧，她不会再为那些事烦你了，你以后安心工作就可以，我一定会为你照顾好孩子们。”
“我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自然要好好履行，你放心吧，我不会像姜恬那样，连让孩子有个能够提供资源的爹都做不到。你知道吗？她竟然带着孩子净身出户了。现在大家都在传她做了亏心事，说不定你上一次拍的照片就能派上用场了。”
沈定坤的手指在门把上顿住。
他看向赵明瑶：“你最近总提她。对你来说，她就那么重要吗？之前你把她当朋友，现在把她当什么仇人？连女儿的食谱，都要让家庭医生照着姜恬给苏念安开的食谱来改，我真不知道，对你而言，到底是怎么样才能自洽。”
赵明瑶的手猛地收紧。
她看向沈定坤：“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就行，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外人。”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希望你能够把精力真正用到孩子身上，而不是总是要跟这个比跟那个比，比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跟谁比了？什么食谱，我就是为孩子好，你却要影射我在做学人精，我能接受吗？定坤，你是不是怪我上次在幼儿园跟她吵架？我就是见不得她教坏浅浅，说什么‘女人要靠自己’，好像咱们沈家养不起女儿似的……”
又尖酸又刻薄的话语，从妻子的口中吐出来，沈定坤突然对赵明瑶感到陌生。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没爱过，是真爱过的，否则他不会顶着所有的压力，娶一个平民女。
可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难道他养着赵明瑶，对她也是一种伤害吗？
她从前那些活力，那些可爱，渐渐地都消失了。
在他的眼里，赵明瑶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这肯定是不对的。
沈定坤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累。
人是会变的，他承认这一点。
但他也承认，他没有亏待过赵明瑶。
她真的不该用那些小心思去教育孩子。
“公司最近在招聘，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一个职位，跟你的专业对口，你来公司上班吧。”
沈定坤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解决方式。
赵明瑶长期困守家中，面对的只有佣人管家，又因顶着沈太太的头衔，人人都捧着顺着，她渐渐失了分寸，连最初的鲜活劲儿都慢慢褪去。
圈子里其他贵妇虽不坐班，却也打理股票、操持家族理财，替丈夫应酬外事，个个活得精明透亮。
比之赵明瑶，倒显得她像被豢养的金丝雀。
沈定坤并非想放弃婚姻。
人不如故，何况他们曾有过那么多共同回忆，只要赵明瑶能找回婚前的利落劲儿，他愿意再给彼此机会。
可他没料到，不过提了句“去上班”，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
赵明瑶像看陌生人般死死盯着他，指尖捏紧沙发扶手：“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让你去上班，接触一下外界的人，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什么活动都没有，带你出去旅游，让你享受生活，都没有让你跟社会产生太过于严密的链接。人不能总是脱离社会，你得有自己的一份事业，才能将注意力从莫名其妙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解放出来。”
沈定坤对待妻子已经非常有耐心了。
自己家的公司，赵明瑶去上班没有任何压力，她完全可以在脱离全职主妇生活之后，在这里做过渡。
等到她恢复了大学的能力，无论是她想创业还是去别的地方上班，沈定坤都支持。
对待赵明瑶，他没有半分坏心思。
他不可能对家人坏。
可他完全没预料到，赵明瑶的反应特别大。
“沈定坤？你嫌弃我了，你嫌弃我了对不对？你不想养我了，你认为我是累赘了，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之前还说让我生第三胎，现在又要让我去公司里上班，你就这么喜欢决定别人的人生吗？”
沈定坤的眉头皱起来。
这算哪门子决定？
他只是希望妻子的生活更好一些，如果一个人一直钻牛角尖，只会把自己逼疯——
因为别人不会为她改变。
沈定坤也不想跟赵明瑶辩论，他只是希望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式：让赵明瑶去上班，让她重新跟社会链接。
工资多少无所谓，他只希望她能在公司里锻炼回社交能力，找回从前的豁达与开朗。
她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闷在家里了。
他真的从姜恬的例子里，看出了赵明瑶的执着——
她其实一直都在跟别人比，没人知道她在比什么，但她就是要比。
而曾经处处不如她的姜恬，现在已经搬走了。
沈定坤忽然有些害怕：如果赵明瑶继续把视线钉在姜恬母女身上，或者转而将这种“比较”用在儿女身上，那引发的问题只会更严重。
孩子们的教育，沈定坤会专门找人，他绝对不允许妻子对孩子的生活和思想指手画脚，灌输一些错误思想。
浅浅的眼泪他看在眼里，作为父亲，他不能无动于衷。
“我只是让你出去重新接触社会，找回你自己，难道我的做法有问题吗？”
他耐心跟她解释，希望她能够理解自己背后的好意。
“真会说话，把你不想养我的心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这就是你的作风。真是不敢恭维。”
赵明瑶反唇相讥。
沈定坤一下子就沉默了。
他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赵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