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种不受控制的悲伤和难受中无端生出一股怨气，对自己的怨气。
孟柳还在继续落泪。
凌霄子忍无可忍递出一方锦帕。
雾蒙蒙的眼前出现洁白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孟柳没有接过。
凌霄子也不勉强，上手替她擦去泪痕。
明明度过了心魔，他该对孟柳再无一丝感情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哭泣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戴她受过。
凌霄子快要被这股悲伤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隐隐约约知道此时此刻是他历练的关键之处，或许他该再度念清心咒，将纷扰的情绪抛开。
等回归现实，这一切都是未曾发生过的。
可是......
他做不到。
他没法对孟柳的难过视而不见。
也没法管控自己的心不去揪疼。
脑子里就好像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放弃吧，你要修炼大道，其他人的喜怒哀乐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说，去问问她，这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人怎么能冷漠至此？
仿佛两个天秤一样，谁也不让谁。
明明心魔的历练已经划上了休止符，但孟柳的眼泪让他再度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莫名其妙的酸涩跟疼痛实在剥夺理智，好似在逼迫他屈服于人的天性。
孟柳越来越失望，她几乎预见到了这次任务的失败。
其实经历那么多世界，她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自己不行。
不过就是失败一次，大不了下一次再接再厉。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苦兮兮露出一个笑，让两人的位置回归正途：“师父，我没事....”
说出口的话夹杂着哭腔后特有的沙哑，平时总是如同银铃般的嗓音也带上了哭腔。
凌霄子心口的疼痛骤然放大，仿佛一把锤子重重的敲击在他的心上。
天秤几乎是瞬间偏移。
他叹息着，双手抚摸她的脸，眼泪还在接着掉。
“你要什么？”
孟柳连哭泣都停滞了一拍，他...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什么？”凌霄子重复了一遍。
他其实内心知道孟柳所求为何，但他仍需一丝勇气，要她亲口说出来。
这样子他接下来的溃败才会显得理直气壮，也不会因为从前的克制瞧不起自己。
孟柳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笑：“师父，问问自己的心，你真正想要的当真是修道飞升么？”
她已经能接受任务的失败，但却不接受凌霄子对她一丝感情也没有。
如果真的没有，他又怎么会跟别的男神们同流合污抢走她的分身，想要在不同的世界共度余生？
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修炼，当初在神界就每天修炼好了，何必要找上她玩什么感情游戏？
孟柳的质问如同一记雷电降临。
凌霄子几乎是瞬间顿悟。
那些找不到出口的莫名情绪，原来都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千年来的修行教会他克制欲望，但人有本能，哪怕是修无情道，作为一个人也有七情六欲。
他苦苦压抑，也习惯性压抑。
但那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至少此刻不是。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让孟柳停止哭泣。
要她变回那个活泼快乐的她。
天秤彻底倾斜，一边是感情一边是理智。
感性几乎理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活了几千年的凌霄子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就是人，他就是会有欲望。
他也会如同其他男人一般，爱上一个女人。
他与那些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凌霄子双手颤抖的扶住孟柳的脸颊，战栗的低头。
他没有一丝犹豫，轻轻印下一个吻。
触碰到孟柳唇瓣的那一刻，一股由内而出的电流仿佛蔓延全身，比那一次真正灵与肉的结合还要来的震动。
【凌霄子好感度81％、85％、89％、93％、97％、100％！】
好感度跳跃式增长，顷刻间便到达满值。
小美喜气洋洋的播报声传来。
孟柳也傻眼了，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做梦也没想到。
凌霄子战胜了蛇妖的勾引，战胜了小鹿的挟恩求报，还战胜了数不胜数的诱惑与陷阱。
最终反而败给了她的眼泪？
该说她不懂男人，还是说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滤镜？
不过孟柳确实又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终于，她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她揪紧凌霄子的衣襟，微微抬起头，闭眼与他接吻。
凌霄子扣住她的后脑勺，舍不得放开，只轻声保证：“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孟柳没忍住呜呜呜哭出了声，眼泪掉进两个人纠缠的唇舌，也让凌霄子品尝到那一丝咸味。
他心疼的更加紧抱她，吻更加深刻更加炙热的落下。
地面颤动，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碎裂的镜子一般一片片崩开。
凌霄子知道，这意味着他对抗心魔失败，从此以后，他的修为再不得进益。
因为他选择了爱情。
孟柳也知道，梦境还是分崩离析。
凌霄子的这场梦真的好长好长，她就像在神秘的世界度过了一年，又像是跟他经历了好几个世界。
短短的一场梦，却瞬间超过莫佑霖祁元厉他们的感情。
瞬间到了双方最爱彼此的时刻。
空间一片片碎掉，周围的景象分化瓦解。
但无人在意。
爱情向来出现的令人猝不及防。
如果考虑种种条件去权衡利弊扼杀一场爱情，那么它也不会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泰坦尼克号之所以经典，便是因为这种意外，带着不确定性，跨越阶级并且感人肺腑的爱情。
如果五分钟之后进安检，而安检在十米开外，那么我们还可以亲吻4分50秒。
梦境结束，孟柳也在自己的榻上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脸，冰冰凉凉的，还有干涸的泪痕。
原来在现实里的她也会因为睡梦中发生的事而哭泣。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出来。
往日一起床就要来找她的祁元厉今日反倒没来。
她姑且将这理解为，第一次之后的害羞。
不过孟柳还是紧急跟小美确认的一番【确定凌霄子的任务完成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