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里。”黑妹此时态度倒是温和，不徐不疾指着手里红色t恤胸前的文字
一个姑狼！
“你再看看这里。”平头哥气愤指着自己黑色t恤。
有办青年！
香水姐和另一个矮个小伙，纷纷抖着自己的衣服，贴在白杨眼前给她看。
行了，一样的两个问题！如果再出现第三个，她可能要崩溃。
白杨杀了马老三的心都有。
这个王八蛋，怎么还不来？朝着楼梯瞟了一眼。
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又来了一个人，难道真有第三个？
看见马艳华走向自己的铺子，白杨实在慌得一批，必须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她咽口唾沫，故作无事，镇定的看向众人：“怎么了？”
“怎么了？”香水姐难以置信的反问白杨，狠狠指了指“狼”，“我说你是眼神不太好，还是没上过学，文化水平太低？”
“就这衣服还好意思叫啥‘文化衫’，你看看跟文化沾毛线边，叫‘文盲衫’还差不多。”
黑妹听完此言撇撇嘴，头扭向一边。
她和香水姐可不同。香水姐浓妆艳抹、脂粉十足，看着就不太有文化的样子。黑妹学历可不低，这次掉坑里纯属眼神不太好，高度近视还不爱戴眼镜的后果。
“噢，你说这字呀。”白杨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摸着衣服笑了，“这是我们故意的！”
“啥？！”
五人异口同声，包括古丽。
“故意的？你给我说清楚。”平头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狠狠的说道：“我就不信黑纸白字，不，黑衣白字的这么大错字，你是故意逗我们玩的？要不看你是个姑娘，衣服直接甩你脸上。”
“哥、哥，别动手，我来。”矮个小伙跟平头哥看来相熟，拦住他说道，“小丫头别嘴硬，衣服退掉就完事了，你再在这瞎扯我就把你送到工商局去。你知道你卖的这算什么？伪劣商品知道不。销售伪劣商品，不是罚款简单了事的，营业执照想不想要了。”
白杨见状，知道今天是赶骡子上架，只能硬撑，必须继续无耻下去。
这“文盲衫”，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 ，不把它变成“文化衫”，小摊都保不住。
“要退没问题。大哥大姐，你们坚持想退款或者换一件，都给退给换。不过……”略一思索，接着说道，“我还是想解释一下啊，这字不是不小心，真是故意的。”
“文化衫，大哥你知道，看着不过就是前胸后背印了各种图案、文字、口号，是吧。这样就算有文化了？”白杨看看平头哥又看看矮小伙，也顺带着瞟了眼站在人群中的马艳华。
“肯定不是！”她先否定自己。
“文化衫、文化衫，穿的是什么？”白杨又看向平头哥，“是衣服？”
平头哥一脸疑惑，自己穿的可不就是衣服。
“是态度。”白杨斩钉截铁。
前面四个顾客懵了，“态度？”
只有马艳华心中小小激动一下，这不就是自己苦心寻找的报道素材么，一个个体小贩直接提炼出来了。
“对！现在社会开放了，大家接触到的东西也多，每个人观念都不一样，你挑衣服看起来挑风格款式各，其实，挑的是衣服背后各种各样的态度和观念。”
“什么虚头巴脑被你说的天花乱坠，这错字就是错字，你一个错字还体现了什么态度、什么观念。”黑妹对白杨的话颇不屑一顾，再好听的理由也不足以化解“一个姑狼”带来的耻辱。
黑妹和马艳华，默默盯着白杨的眼睛，等她继续。
“别急。说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为了这批文化衫，我们可是花了很多心思，下了老多血本。”
白杨绞尽脑汁、夸夸其谈，这边马老三终于来了，灰头土脸的站在几人身后就怕被白杨注意到。
“表面上看，大哥你觉得这些衣服差不多，其实我们提供了三种不同风格的选择，每种风格后面的理念也完全不一样。”白杨目光始终盯着平头哥说。对手强大，需要个个瓦解。
平头哥彻底的云山雾罩被忽悠晕了。
香水姐则一脸不耐烦，只有黑妹兴致勃勃，而马艳华则在那个小本本在飞快地写着什么。
“第一种，是后面墙上挂的全英的，风格偏西式，是欧美的流行风。”
“第二种，是旁边各种手写中文的，风格现代一点，发扬的是咱们本土文化。”
“第三种，就是各位手中故意写了错别字的，风格洒脱不羁，是非常时髦的反智文化体现。”
“啥文化？反啥，我读书少，你可别忽悠我。”看着白杨理直气壮的样子，香水姐有点不自信了，可也不想几句话就被忽悠了。
“反智文化。就是反对和鄙视知识分子，老百姓也有话语权。”黑妹主动站出来解释道。
然后一脸认真的转向白杨，“所以你故意写上错别字，一方面是自嘲，另一方面讽刺当下各种把持话语权的精英，还有带着专家帽子却行苟且之事的所谓学者？”
太好了！白杨激动不已。黑妹这一番解释省了多少口舌力气，可信度甩自己几条街，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的。
其实，黑妹是图市师范学院的，学的就是西方文学，对美国历史学家理查德的《美国生活中的反智主义》有所耳闻，在这卖衣服的小摊上乍一听到“反智主义”当即兴奋不已。
此时，她对白杨的印象就是，活生生反智先锋。书生从来只是纸上谈兵，个体户都已经活学活用了。
其实，按照白杨自己的编造，她本来想说：反智就是，我没文化我怕谁，你有文化不稀罕。
毕竟上一世做过新闻编辑，看了太多鹰酱国大选的新闻，特别是川建国同志当选后各路媒体上“反智”一词层出不穷，白杨也就随大流了解了个大概，如今正好在这里借来唬唬人。
黑妹的解释显然比起他的好一百倍。
白杨朝黑妹点点头，报以微笑：“对，看上这种文化衫的顾客，都很有眼光，我们就希望能和他们一起，把反智的自由精神传递出去。”
行了，该放大招了。
看着默不作声只是盯着自己的四个人，白杨松了口气，缓缓说道：“您几位要是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别扭，穿不出去，我可以帮大家在保留现有风格的基础上现场改改。”
说完，朝做贼心虚的马老三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这位，是特别邀请来的民间书法大师，专门为我们的文化衫做创作和修改。”
“我们已经为‘一个姑狼’的文化衫做了升级，各位可以看看，调整后的样子喜不喜欢。”说着朝马老三挤挤眼睛。
马老三满脸通红穿过众人，战战兢兢从帆布挎包中拿出一件叠的方正整齐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展开。
六个脑袋迅速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