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夜把外衣脱下来搭在一边,又解开腰带,扯开衣襟,伸手进去想要把司暝捉出来。
但这玩意儿冰冰凉凉又滑不溜丢,抓是抓住了,但又“呲溜”一下在手里滑脱,坠到更深处。
洛白夜抓住滑落的衣服,语气尽力平稳:“...你在做什么?”
“怕你把我扔了。”司暝理直气壮。
他已经缠到了人家的腿根,露了点触手尖尖贴着洛白夜的小腹,刚好遮住他的肚脐。
“你真瘦,没什么肉。”像是验证自己的话似的,司暝又稍微缠紧了些,洛白夜感觉到了腿上传来的束缚感,皮肉被挤压变形,虽说不痛不痒,但就是...有点别扭。
低头看去,漆黑的触手和苍白皮肤给人的冲击力有些大。
洛白夜正想不管不顾的伸手把这狗皮膏药一样的玩意儿扯开,此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虽然说其他人看不到司暝,但又不是看不到他,所以洛白夜也不能这么衣衫不整的去开门,只能快速整理了衣襟,尽力表现出没什么异样去开门。
门外是几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子,这村里的小孩长的都格外可爱,唇红齿白的像是年画娃娃。
“巫医哥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妈妈说谢谢哥哥送去的补药,这是送给哥哥的。”
“我妈妈也让我来送!”
“我也是,我也是!”
其余几个小孩子也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洛白夜,剩下一个小男孩估计是来凑热闹的,但看小伙伴们都给巫医送了东西,自己好像不送有点格格不入,但他又什么都没带。
思考几秒后,他忍痛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来几块糖。
这段时间里隔三差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洛白夜已经习惯了,他蹲下和孩子们平视,眼瞳中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这句话是真心话,因为他的身份卡是巫医,为这些村民看病以及主持祭祀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只是大家总是很客气,并且对他相当尊敬。
一开始洛白夜拒绝了几次礼物,村民们似乎有些失落,甚至私下里商量是不是巫医觉得这谢礼太轻,想要去找些更珍贵的东西来答谢。
还好司暝及时发现,并且让洛白夜收下了那些七零八碎的谢礼。
司暝说,就算是他份内的职责,但有礼貌的人仍旧会表达出他们的感谢。
只要谢礼在合理范围内,收下会让对方也很高兴。
所以洛白夜伸手接过了小孩子们带来的东西。
其实也就是一些吃食或者是手工做的小玩意儿,小装饰。到最后一个小男孩那时,洛白夜在他紧张的目光中拿起一颗糖,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很少笑,眉眼总是冷如冰雪,此时唇角勾起来,像是冰消雪融,温和的像是冬日的太阳。
明亮耀眼,却又不至于太过热烈,刺瞎所窥之人的双眼。
于是感受到糖果被重新放到自己手中时,男孩愣愣的把所有糖果都往洛白夜怀里一塞。
“都、都送给你。”
然后他扭头就跑了。
欸?
洛白夜错愕的看着那个跑的跌跌撞撞的身影,又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看手里的糖。
他没想要的啊,可别传出去他抢小孩的糖吃。
其余几个小女孩开始笑了起来,她们冲洛白夜挥手告别,便又手拉手往村子的方向跑去,看样子是要继续回去玩耍了。
洛白夜怀抱一堆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起身,东西有点多,有几件不小心在他胳膊的缝隙中掉了下去。
一根黑色的触手快速露出来卷住了掉落的小玩意儿,然后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然后卷起来把它贴在了洛白夜的耳垂上。
那是个手工做的银耳坠,饰品碰撞声清脆悦耳。
可惜洛白夜没有耳洞,就连司暝送他的耳钉也是转成了耳夹才扣到了他耳垂上。
司暝含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先生,被人追着送感谢礼物的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来。”洛白夜回了自己的小木屋关上门,“但不讨厌。”
“收到饱含祝福的礼物自然会感觉到开心幸福的。”他把那只耳坠轻轻放到桌子上。
怀里那堆小玩意儿被稀里哗啦的倒在桌子上,洛白夜坐下开始分拣,他挑的很缓慢。
这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他思考问题的时候总喜欢手头找点不用动脑子的机械化工作做一做。
“那你说,他们都这么好,都很爱自己的小孩子,为什么这么久时间里都没有人来找我,要我包下他们另外一个孩子呢?”洛白夜捏起一个手镯看了看,又摸了一下上面雕刻的花纹。
“难道是这种感情只能分给一个小孩子?”
司暝失笑。
“当然不是,这大概和村子的传统有关系吧,这是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传统,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人要去打破,或许曾经也有人尝试改变,但却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司暝回忆着之前苗葬月说过的只言片语,再结合这个副本的情况推断道。
他没想过去找苗葬月询问,因为这不是多好的回忆,记起来也会伤心。
毕竟是自己的队员,司暝还是很关心他们的。
这是他身为队长的责任。
“所以尽管很爱自己的孩子,多方因素之下,他们只能遵守,直到一对迫切想要打破规则,寻求出路的人出现。”
洛白夜若有所思。
之后几个月又是风平浪静,直到某天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男人焦急的声音:“抱歉,巫医大人,您休息了吗?能不能...”
洛白夜匆匆披了斗篷,拉开了门。
男人脸上表情焦急,但又像是在隐瞒什么,极端情绪拉扯下,他的表情看着有些奇怪。
他没和洛白夜对视,而是很快移开目光,嗫嚅道:“抱歉,我的妻子刚刚生产,想麻烦您开一些补药。”
补药这些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洛白夜很快取了药包出来,此时村子里有几家都亮了灯。
孩子诞生是大事,是必须报告村长和圣女的。
洛白夜这个巫医不需要参与祭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村子内会选举圣女,在之前那些没有巫医的年代,都是圣女承担这份职责。
他见过那个女孩几次,是个很端庄的少女,性格温和,但对谁都是一样的礼貌疏远。
或许是担心打扰产妇休息,在确定产妇已经生产完毕躺在床上后,洛白夜和圣女才一起进去。
房间里打扫的很干净,虚弱的女人躺在床上,看到走进来的两人,脸上扯出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圣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了几句,洛白夜却是走到了襁褓旁边,垂眼看了看被吵醒已经开始哭泣的婴孩。
这孩子刚出生就能看出姣好的面貌,洛白夜伸手轻轻抹去那小脸上的泪珠,很快,这孩子就立刻转哭为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旁边孩子的父亲看着很紧张,一直在轻轻搓着手。
“巫医大人。”圣女扭头轻唤。
女人的手被圣女拉着,衣袖被轻轻拉高,露出了细瘦的手腕。
这段时间洛白夜倒是学了不少医理知识,简单把脉也是可以应付的,他走过去,在女人紧张的目光中将手指压在了女人腕上。
“婷姨,您是生下了一个女儿是吗?”圣女轻声询问。
女人立刻应下:“是的,只有一个女儿。”
她心虚的尾音被认作是生产后太过虚弱,圣女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自然也没看到旁边年轻巫医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嗯。”巫医收回手,是在肯定女人的话,“多休息。”
得到了答案的圣女也没多打扰,很快也告辞离开。
又过了一周,女人才裹的严严实实的再次拜访了洛白夜。
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进去后便抱着襁褓跪在了洛白夜面前。
片刻后,洛白夜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了她怀中的襁褓里。
“取名字了吗?”
女人嗫嚅的回答,她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取、取了,姐姐叫苗葬月,弟弟叫苗藏月。”
洛白夜略微一想,用空写笔在面前空气中写了个藏字。
“这个字?”
女人惊骇的瞪大眼睛,然后点头。
“是、是的。”
弟弟的名字取的很好,藏有两种读音,如果他永不见天日,那永远就是被藏起来的那个。
但如果有一天,他可以顶替或者借用姐姐的身份,那他就是苗藏(zang)月。
谁知道是葬还是藏呢?
“是非常好的名字,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决定了他的命运。你是想让我把他藏起来吗?”
女人跪拜,声音虔诚又颤抖。
“对...我恳求您。”
洛白夜转身去后面的坛子里取了什么东西,然后放到了孩子的襁褓中。
那是一条碧绿的小蛇。
女人差点没忍住把蛇抓起来扔出去。
“我可以帮你,除了这份见面礼外,我还可以送你个承诺。”
女人恍惚:“什么?”
她像是不敢相信一切能进行的如此顺利,整个人有种不真实感。
“如果他可以顺利的‘活’到那一天...他可以来找我。”
洛白夜轻声说。
一种很奇怪的羁绊从他救下这个孩子开始,像是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牵绊着他们。
这是司暝和Vespera说的感情吗?
女人不明白洛白夜的意思,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救了,于是她冲年轻的巫医不住磕头。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们一家都会永远感谢您,我会让我的孩子都供奉您——”
“名字啊...”洛白夜轻轻叹气,“等那时候他见到我,他会知道我的名字。”
把女人扶起来,女人此时稍微平复了心情,又犹豫问道:“您为什么会答应救下他呢?”
“因为我想要长出一颗心,这需要很多很多的牵绊和感情,而每一个来找我寻求帮助的人都会带着强烈的情感,我帮助了你们,也能感受到来自你们的强烈感情。”洛白夜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孩子的襁褓。
那孩子自始至终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走吧,我们去把他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