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第一次见到剧情中的祭司。
那是个看起来和之前正常游戏线内的祭司样子差不多的人,长发,大概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身材匀称,穿着繁复美丽的祭司服装,脸上戴着那张熟悉的鬼面具。
以他的这个剧情身份是没办法靠近祭司的,有资格的巫女只有秋、一两名哑巴巫女,还有千顺和那位和大海。
表面上这两人依旧是对立阵营的领头人,私下里却早就结盟了。
陆川柏的咒也被顺利种在了巫女身上,就像是一枚微不足道的种子正在缓慢生根发芽,靠着血肉的滋养最终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而树木茂盛时,人的生命就要枯萎了。
然后,他看到了年少的洛白夜。
年纪很小,很漂亮,安静又孤僻,意外的是竟然还有朋友。
那两位朋友叽叽喳喳的把该洛白夜说话的份额都一起说了,白祁甚至感觉大部分时候小洛白夜在睁着眼睛发呆。
白祁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站在一棵树下,粗壮的树干和垂下的茂密枝桠很好掩藏了他的身形,纪冬凌坐在距离地面几米的树枝上,她一条腿垂下,另一条腿曲起踩在树枝上,手肘搭在膝盖上。
只要和白祁待在一起,她无时无刻不处于警戒状态。
此时白祁抬手,他手心向上悬浮在大概自己腰腹的高度,片刻后,手心上出现了悬浮的星向罗盘。
无数发光的丝线交织出一幅缩小的星辰运行图,白祁左手轻轻在罗盘上点了几下,罗盘某处无限放大,他手指又轻轻一拨,那些丝线轻轻旋转。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某处丝线交缠处。
混乱的,三条时间线的交缠处。
三条。
他目光复杂的又看向不远处正在玩闹的三个小少年。
小洛白夜似有所感的扭头看向这边,白祁先一步退到了树后躲了起来。
白祁一向松弛带有笑意的表情消失了,他唇线平直,唇角都被压了下来,睫毛垂下,掩住了瞳孔中的光。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纪冬凌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似乎在翻看系统中刚收到的队友的消息,声音中难得带了几分好笑:“小陆哥跑去那神殿里被npc抓了。”
白祁:“?他没事去那边干什么?”
纪冬凌:“说是想去看看壁画。”
壁画?
白祁想了想后说:“这时候那后面的壁画还没画吧,他去了也是白去。不过还能被npc抓住?”
“嗯,不过好像没什么,人家也没对他怎么样,只是告诫他这里不能靠近,就算是两位大人带来的贵客也不行。”
听说他没事,白祁便也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一连好些天,白祁没事的时候就像是个神经病一样远远盯着三人组,这时候的小洛白夜看起来纯然是个人类,反正白祁没一次被发现。
只是他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杂,看着异常的心烦意乱。
“怎么了?”祝鹤行问。
在他们又跳了几次剧情后的某个夜晚,一直都不怎么过问白祁决定和想法的祝鹤行破天荒的又主动关心起来。
“我想杀人。”白祁跪坐在他面前,坦言道。
“到现在还没动手,说明你权衡后认为不应该杀,或者说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杀。那么你现在又在苦恼什么?”祝鹤行轻轻敲了一下木制矮几的桌面,发出细小沉闷的敲击声。
“不,我并没有权衡出来。”白祁摇头,“有关祂的未来,我算不准,也支付不起推演的代价。”
祝鹤行轻轻笑了起来。
“那也很简单,就用直觉嘛。”他起身走到白祁旁边,弯腰拍了拍白祁的头顶。
白祁的头发漆黑柔软,很好摸,祝鹤行忍不住又多摸了一把。
“只想求神却不想付出,又欲求不满的古板镇民,想要推翻旧信仰而拥立自身上位的“新”思想者,以及被所有人抛弃不得不成为牺牲品的“无用”祭司和神社,下一场神祭应该不远了,就在咒吸干祭司最后一丝生命力时。”
“从这一次开始,自此之后所有的神祭仪式都将成为骗局。”
白祁轻轻抬手挡开了祝鹤行的手,解救了自己的头发。
“我会让假的成为真的,给骗局套上不可拒绝的外衣。”
“我要让洛白夜就算明知是死,也要心甘情愿一步一步的走上祭台。”
白祁一字一顿道。
他为这一天谋划了很久很久。
*
“轰隆——”
暴雨倾泻而下,天地像是被人用无数透明的密密麻麻的丝线连接起来,乌云阴沉的下压。
犹如神收紧了手中的透明丝线,要将天地重新缝合在一起,变为最初的混沌模样。
秋举着一盏灯,赤脚跑在神社空旷的回廊上,咚咚咚的脚步声回荡,她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衣裙上沾染了污水也不在意。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也无法冲淡的焦臭味和铁锈味,心理作用放大了这种气味,剧烈跑步又让喉咙发干,毛细血管破裂。
这血腥味便从嗅觉又加深到了味觉,咽喉滚动,每一次吞咽都夹带着不可忽视的血腥气。
在神祭仪式开始之前,祭司突然让她不必参加,待在房间不许出门。秋没多问什么,遵守了命令安静待在自己房间。
她没什么个人爱好,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读书,但今天她的心不静,看了几页后就把书放到了一边。
秋虽然沉默但却格外听祭司的话,她站屋檐下看着一点点变黑的天空,再到第一滴雨落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距离吞噬了来自神社门前的混乱。
直到不安到达了顶峰,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第一次违背了祭司的命令,拎着一盏罩了防水罩的灯直接跑了出去。
她经过神殿,看到泼洒在木制回廊上的血迹,看到了积水中漂浮的犹如漆黑枯枝一样的躯体,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目光焦急的开始寻找。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她提起碍事的裙摆踉跄的往神社大门跑去,门口原本高耸的祭台已经成为了看不出原貌的废墟,她怔愣片刻,走过去开始茫然的绕着废墟走了一圈。
在走入暴雨中的瞬间,冰冷雨水兜头浇下,湿透的头发和衣服都紧紧贴在皮肤上,密不透风的雨帘让人睁不开眼,也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在漆黑一片的天气间,借着闪电和手中几乎要熄灭的灯光,她看到了漂浮在肮脏积水中的彩色飘带。
她涉水而过,看到了安静躺在地上的祭司。
这是秋第一次看见没有戴面具的祭司,她从小到大无数次想象她会是什么模样,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空洞干瘪的眼眶,被割掉的鼻子,缝住的嘴唇已经捅穿的双耳。
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似乎想要愤怒的叫喊,她想要恨将一切变成这样的人,但她不知道她应该去恨谁。
于是她只能先跪在水里,竭力将祭司抱起来,尝试将她背在背上。
这一次,她没向祭司恭敬行礼,没有在见她之前仔细检查仪容,也没有尊敬的喊她“大人”。
她被雨水冲的睁不开眼张不开嘴,但还是认真说:“阿姐,我带你回家。”
“我给你报仇。”
*
“咱们这个剧情还没结束吗?”时雁回问。
从神祭开始之前白祁就示意他们不要出门了,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门,就在这等着下一个找上门的剧情点。
这是专门给陆川柏这位“大师”准备的套房,他们四个在里面,把陆川柏赶到外面去等。
“嗯,等下一个重要剧情点,毕竟小陆的身份卡得好遵守。”白祁笑说。
没让他们等太久,“砰砰砰”的砸门声响了起来。
还真有送上门的剧情点?陆川柏前去开门。
“谁...你,秋小姐?”
门外正是秋。
她浑身上下都被湿透了,雨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不消一分钟就在脚下的地板上积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秋伸手紧紧拽住陆川柏的衣领,她眉眼被冰冷的雨水冻的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皮肤苍白的不像话。
“大师?”她一字一顿的开口,“之前你被我发现在神殿鬼鬼祟祟时,你说只要我不告诉别人,你愿意报答我,现在还算数吧?”
陆川柏向后仰身,似乎想要拉开和面前人的距离,但仍旧应了下来。
“当然。”
“我要成为祭司。”她说。
在她说出要求时,陆川柏的身份卡也有了新的信息。
【姓名:陆川柏】
【年龄:??】
【身份:流落荒岛的诅咒师】
【经历:一次出海寻找传闻生物的旅途中,船只遭遇了风暴,所有人都落入海中丧生,只有你经过一天一夜的漂泊后,幸运的被冲到了一座有人类生活痕迹的岛屿上,被岛上的人救了下来。为表感谢,你答应为他们做一件事,当他们提出想要解决一名奇怪的祭司时,你认为这并不是难事,于是依照他们的想法为他们提供了某种长期的,让人很难察觉的诅咒之术。你在神社生活时无意中闯入禁地,被巫女秋发现,为了不遭受惩罚,你不得不“贿赂”秋,因为秋一直未向你提出要求,你忐忑不安。终于,秋主动找上了你,说希望能让你帮她成为祭司。更多经历解锁中...】
【人物debuff:暂无】
【pS.祭司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当的哦,你只是一名诅咒师,你可以让她成为‘祭司’,但她永远不可能站上祭司的高台】
【哦,当然,她看起来并不一定要求神,拜鬼似乎也可以】
这是一段强制剧情,不需要陆川柏做任何操作,诅咒犹如无数黑色的蠕动的虫子一样爬上面前人脸上、脖颈上和被衣服遮掩的皮肤上。
最终形成了无数诡谲的花纹。
陆川柏轻轻蹙眉。
之前他们进入游戏时看到的祭司,竟然是面前这个秋吗?
那...她之前说的话,给出的“任务”,有几分真?
秋平静的低头,借着脚下的积水反射,她勉强看清了自己的脸。
没关系,她还是要戴上面具的。
只要用面具遮住,没人知道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对了,我还需要你们帮个忙。”
她轻声说。
陆川柏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这位新任祭司说的是你“们”。
【系统提示:即将进入下一阶段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