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前路被迷雾笼罩，所有未知都变成了闭卷考题，他哪还有半分底气谈从容？
可这些不能说的秘密，终究像块沉甸甸的石头，被他死死压回心底，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姜柔儿将他神色间的犹豫与挣扎尽收眼底，先是轻轻摇了摇头。
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温柔，随即展颜笑道。
“二郎，我知道你性子，向来执着于把事情做到最好，从不允许自己有半分差错。”
“可这世上哪有永远不出错的人？就算是当年算无遗策的子房，也有失算的时候。”
她伸手理了理段攸衣襟上微乱的玉带，语气愈发恳切。
“你无需独自扛下所有压力，别忘了，你身边有诸葛亮、周瑜这般智勇双绝的手下，他们个个能独当一面；”
“还有一群早已成才的子女，他们羽翼渐丰，早能为你分忧，更有我陪着你。”
“不管是凶戾的神族，还是难缠的虫族，咱们都不必怕。”
“只要咱们敢直面困境，敢并肩抗争，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即便真的事与愿违，咱们败了，大唐也还有无数心怀家国的人，会接替你扛起守护人类的大旗。”
姜柔儿的目光望向殿外，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千万百姓。
“就像咱们的先祖，在蛮荒的天地间，与天斗，摸索着学会了钻木驭火，驱散了黑暗；”
“与自然斗，凿山开渠成功治水，守住了家园；”
“与人斗，在王朝更替中守住了文明的火种。”
“只要不放弃，最终的胜利，终究会属于咱们人类。”
段攸凝视着眼前一脸平静却目光坚定的姜柔儿，心中竟泛起几分羞愧。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个执掌天下的帝王，心境竟还不如身边女子看得通透豁达。
他先是轻轻点了点头，又似有若无地摇了摇，随即嘴角牵起一抹释然的浅笑，声音也松快了些。
“朝中大事，还得劳烦你暂时多费心，继续帮着打理。”
“我呀，就出宫随意走走，看看市井烟火，过上几日，想必就能调整好心态了。”
段攸说完，随即缓缓起身，宽大的袍袖在身后划出一道浅弧。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姜柔儿的肩膀，指尖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道。
而后不再多言，径直朝着殿外走去，背影在鎏金柱的阴影里渐渐舒展。
他并未在繁华的长安城多作停留，心念一动，周身便裹起一层淡不可察的灵光。
一个瞬身便跨越了数千里疆域，稳稳落在了西域哈密的地界。
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的边陲小城，如今已是蓝星人类轮回转世后的复活点，整座城市透着新旧交融的鲜活气息。
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忙碌景象。
段攸竟有些恍惚，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西域的黄沙土地，而是穿越前那座熟悉的现代都市。
宽阔笔直的柏油马路上，涂着鲜亮漆色的车辆川流不息；
复古样式的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台，排队的行人背着行囊，或低头交谈，或抬头张望；
街边的商铺挂着霓虹招牌，与传统的胡杨林木雕饰相映成趣。
段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绣着云纹的深色汉服，再抬眼望向街头穿着t恤、牛仔裤的行人。
一股强烈的时空错位感涌上来，竟像是无意间又穿越回了现代一般。
可让他意外的是，过往行人瞥见他的装束，并未像真正的现代人那样投来好奇或异样的围观目光。
只是匆匆扫过，眼神里大多夹杂着几分对汉服制式的羡慕。
以及对他周身隐而不发的气场的敬畏，便各自赶路了。
段攸轻轻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异样，随意地在街道上闲逛。
忽然，街角一处摊位让他顿住了脚步。
遮阳伞下，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戴着副黑框墨镜，面前摆着“铁口直断”的木牌，竟是位算命的江湖艺人。
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段攸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迈步走到算命先生跟前，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道。
“都已经到了这轮回之地，怎么眼睛依旧看不清路？”
“还是觉得戴上这墨镜更有‘高人’逼格，能多招揽些生意？”
听到这话，那位算命先生拿着竹签的手一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被噎得不轻。
他猛地抬起头，墨镜后的目光扫过段攸的汉服，以及那身难以掩饰的贵气。
脸上刚泛起的几分怒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恭敬，连忙起身拱手。
“大人说笑了，小的可不是故意骗人，实在是混口饭吃罢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小的在蓝星早已没了家人，到了这边也没人接济。”
“您有所不知，来这复活点想找份安稳活计，得先打点各路管事，小的没那门路，哪能抢着好工作？”
“为了填饱肚子，只能重拾旧业，让大人见笑了！”
听着算命先生的回话，段攸微微一愣，他竟不知这复活点的生计还要这般周折。
明明大唐如今各处工厂都闹着用工荒，无数岗位还在张榜征召工人，怎么会有人找不到活干？
可当他注意到，这位先生面对自己时，虽有恭敬却并无半分局促。
神色反倒十分平静，不似寻常百姓见了权贵那般惶恐。
段攸心中一动，随手从袖袋里扔出一块莹润的灵石，落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既然是混饭吃，那来给本大人算算，看看今日的运势如何？”
看到一块巴掌大小、表面泛着淡淡青辉的灵石被扔到地上，算命先生先是眼睛猛地瞪圆。
浑浊的眸子里瞬间迸出贪婪的光，脸上堆满毫不掩饰的惊喜。
他生怕被旁人抢了先，脚下踉跄着往前扑。
枯瘦的手指一把攥住灵石，指尖摩挲着那冰凉温润的触感，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直到将灵石紧紧揣进缝着补丁的粗布兜里，他才用手按了按兜口，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随即搓着沾满尘土的手，弓着背，语气里满是讨好地问道。
“一到一百的数字，贵人喜欢第几个？”